“保宁!”

  听见有人喊他,胤祾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见来人,顿时面露笑意,放下了原本搭着大阿哥肩膀的手,朝那边跑了过去。

  “太子哥哥,你跟皇阿玛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落在后面的大阿哥撇了撇嘴,小声嘟哝了一句:“没事回来那么早干嘛?”

  “嗯,明日要去行围打猎,你不是正在练习骑射?我早些回来教你。”太子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微微蹙起了眉。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顺着太子的目光往自己手上一看,才发现中指的指节侧面破了一个口子,流了点血。

  胤祾顺手一捻,手握成拳,将伤口藏在掌心,面上若无其事的。

  “方才射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没事儿,不疼。”

  “来人,取金疮药和纱布来。”

  太子一声令下,自然要什么有什么,东西立马都被送到了面前。

  “张开。”

  胤祾乖乖把手伸出去,露出伤处。

  “涂点药就好了,纱布就不用了吧。”

  “闭嘴。”

  难得见太子凶他,大阿哥在旁边看戏,也没替他说话,他原以为是保宁吃定了太子,没想到,其实竟然是太子镇压住了保宁。

  太子专注地替胞弟处理伤口,表情冷肃。

  “太子哥哥果然什么都会,连上药都做得这么细致,真厉害。”胤祾讨好地吹捧着。

  太子不搭理他,倒是一旁的大阿哥嗤了一声。

  “不就是上个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整的跟谁不会似的。”

  “大哥!你先别说话。”

  净给他添乱,没看见他这是在哄太子哥哥高兴呢么。

  大阿哥才跟胤祾交流了一个关于太子的秘密,心里自认为跟胤祾关系最要好,也就顺着他,没有再吭声。

  “太子哥哥,我——嘶!轻点儿,疼疼疼!”

  太子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瞧他痛苦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

  “忍一忍,这药的药性烈,但好得快,一晚上就能结痂。你明日还得跟着去行围,也能少受些罪。”

  见他终于搭理自己了,胤祾立马露出笑来。

  “知道了,太子哥哥你随便撒,我忍着就是了。”

  看着他们俩又和好了,大阿哥心里就又不平衡了,活像被抢了媳妇似的,怨气冲天。

  “要是换我来给保宁上药,肯定不会这么疼。”

  本就不痛快的太子,忍不住怼了他一句:“保宁的伤口都流血流了这么半天了,怎么不见你给他上药呢?”

  “我——”胤禔顿时哑口无言,他这不是没发现么!

  “好了好了,太子哥哥心细,发现我受伤,替我上药,太子哥哥很好,大哥方才一直陪着我练习射箭,也挺辛苦的。保宁对两位哥哥的感激之情是一样的。”

  他站起身,一手搭着一个,笑着说:“不如,两位哥哥一起继续教我吧。”

  有胤祾这个和事佬在,这场无形的硝烟最终还是没有彻底爆发,俩人都教的挺上心的。

  第二日一早,行围的队伍便骑着马出发了。

  这冬日里的寒风可比刀子还利,吹在人的脸上生疼,胤祾把脸埋进毛领里,尽量躲着,呵出的气瞬间凝成白雾,把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

  行围的第一步——诱猎,这都是底下的八旗子弟去做的。

  哨声四起,胤祾骑着马跟在皇阿玛和两位哥哥身后,见他好奇地盯着看,大阿哥便顺道跟他解释了一番这围猎的规矩。

  直到猎物被包围起来,圈子的范围逐渐缩小,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轮到天子以及诸位皇子和大臣们下场。

  这懂规矩的么,自然都知道,说是可以下场,那也得等到皇上狩猎的兴致彻底结束之后,才轮到自己真正出手。

  胤祾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所有人公然放水,几乎就要把那猎物赶到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供他射杀。

  “我算是明白过来,去年秋天皇阿玛木兰围猎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独揽一百三十多只猎物的了,这要换我,我也能行。”

  太子无奈地训了他一句:“不得胡言,你以为涉猎真有你看到的这般简单,待会儿你自己亲自试一试便知道了。”

  皇阿玛的骑射能力毋庸置疑,即便凭借自己的能力,也是必然有所收获的,可保宁,还真不好说。

  待会儿,要不赶几只射伤的猎物到他面前去吧,省得他一只都打不着,到时候又失落。

  “也没那么难,待会儿大哥罩着你!保管你收获不会比其他人少。”大阿哥拍了拍胸脯,立下了担保。

  “大哥威武!嘿嘿。”胤祾打算先抱紧他的大腿。

  等到康熙尽兴之后,其他人才正式出手,胤祾原本是跟在大阿哥身后的,可他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实在跟不上,便也没有继续跟着。

  反倒自己悠闲地晃悠着,看看四周的巨树,欣赏欣赏蓝天白云,终于,偶遇到了一只晕头转向找不着家的兔子。

  他示意身后跟着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从箭筒里拔出一支箭羽,拉弓,瞄准,放!

  咻的一声,果然射偏了,那兔子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了大树上,四脚朝天,没了动静。

  “嘶,不是吧,这算是我猎得的吗?”他询问身后的侍卫。

  侍卫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点了点头,算吧,这要不算,二阿哥就得空手而归了。

  “算算算!当然算了!”

  “那行,我去把它捡回来。”

  胤祾翻身下马,走到那把自己撞晕的蠢兔子跟前,提着它的耳朵捉着它,还甩了甩。

  “真是够笨的,还挺重,是只肥兔子,不错,今晚就吃烤兔子了。”

  直到回去之前,胤祾的马背上也没有第二个猎物的影子,侍卫们本想匀几只给他,好歹凑个十几只,免得在皇上面前丢了面子,可都被他拒绝了。

  “你们辛苦猎得的猎物,你们都自己收着,我什么样,皇上心里清楚着呢,不必费这个功夫。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有一只吗?”

  侍卫们还从未见过二阿哥这样的主子,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回去跟大家汇合去,正好肚子也饿了。”

  这下众人不敢再多说了,赶紧护着他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大家都暗戳戳地往他的马背上瞟,发现就挂着一只孤零零的兔子,顿时议论纷纷。

  “这二阿哥也太废了吧?就一只兔子?”

  “咱们满人祖上可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瞧他那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弓都拉不动吧,嗤!”

  “太子殿下英勇神武,怎么有这么个废物弟弟?叫人白白笑话。”

  面对这些难听的质疑,侍卫们担忧地看着最前面的二阿哥,被众人如此奚落,二阿哥回去之后,该不会委屈地大哭吧?

  胤祾背脊挺直,一路向前,对于耳边的议论,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还真没往心里去,他又不认识他们,随他们怎么说,人前他们该敬着他还是得敬着他,即便他不善骑射又如何。

  回到营地,自然得先去皇阿玛跟前汇报一声,胤祾提着自己仅有的一只猎物,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高高兴兴地举起来。

  “皇阿玛,你瞧,这可是儿臣自己猎得的!是不是还不错?”他仰着头,等着皇阿玛夸他呢。

  康熙额角的青筋直抽抽,他嫌丢人呐,就这么一只猎物,还是只兔子,但人家脸上得意洋洋,还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就脸皮这么厚呢?

  “哼!你瞅瞅太子,再瞅瞅大阿哥,你连他们俩的零头都不够,更别提方才朕与太子还共猎得了三只猛虎,你自己竟还觉着不错,哪儿来那么大的脸?赶紧给朕回去坐着,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胤祾的手垂了下去,噘着嘴老大不高兴了。

  “儿臣哪儿能跟皇阿玛您,还有太子哥哥和大哥他们比嘛,皇阿玛你对儿臣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不夸夸儿臣也就罢了,还嫌弃儿臣,儿臣的心都让你给伤透了。”

  裕亲王笑看着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侄子,替他说了句话。

  “皇上,二阿哥自幼体弱,初次狩猎,就能有收获,已然很不错了,比臣弟当年可强上了不少。”

  这话他倒也不是刻意捧着胤祾才说的,许多人第一次参与狩猎,确实会一无所得,猎物是会动的,尤其是这些自幼长在山里的野物,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影。

  “你可别夸他,省得他那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康熙可是最知道这臭小子的脾性的,夸不得。

  “还是皇伯伯懂得欣赏我!不愧是我最英勇的皇伯伯!”胤祾朝他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没想到,还得了小侄子一句回捧,裕亲王顿时忍俊不禁。

  虽然没得到皇阿玛的夸奖,但胤祾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但去看了看皇阿玛和太子哥哥射得的三只猛虎,甚至还大胆地讨要了一张虎皮。

  “你小小年纪,要这虎皮做什么?给你做成大氅还得裁去大半,着实浪费。”康熙没好气地训他。

  “皇阿玛,你怎么能这么想儿臣呢?儿臣岂是这般自私之人,之所以向皇阿玛讨要虎皮,不过是念及宫里年迈的乌库玛嬷,春寒料峭,若乌库玛嬷能得一件虎皮制成的大氅御寒,那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哼!算你有点孝心,梁九功,把那张完整的虎皮,赐给二阿哥。”

  “嗻!”瞧瞧,担心谁也不必担心二阿哥,人家聪明着呢,光凭一张嘴也能获得皇上的宠爱。

  “既如此,那孤所猎得的那张虎皮,也赠与保宁吧,褒奖保宁能有这份孝心。”太子笑看着他。

  “好啊,那我便把太子哥哥赐的这张虎皮也制成大氅,献给玛嬷好了。”胤祾替自己的亲哥哥尽了一份孝心。

  “哼,就数你会借花献佛。”康熙尽力把想要上扬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大阿哥凑到他跟前,悄悄对他说:“保宁,回头我让他们把处理好的兔子皮,挑几张最好的给你送去,你给自己做顶帽子或者做一副手套什么的戴着。”

  “谢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心里惦记着我呢。”胤祾反正是来者不拒,给他的他都笑呵呵地收着。

  原先还在背地里嘲笑他的那些人,这下也都不敢说话了,这二阿哥虽然不善骑射,但却十分得圣心,太子是他的同胞兄长,怜爱一些也就罢了,就连大阿哥也宠着他,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