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您放心,老奴知道轻重,已经请了进来,叫人上了茶,好生招待着了。”

  管家从旁边的衣架上把衣裳拿下来,送到自家老爷面前,帮着他穿上身。

  他刚一见到那位公公,本想寒暄几句,打听点消息,没想到那位公公急得很,直接拽着他就往外跑。

  “总督大人,皇上指名要您过去陪着一起巡视黄河,一早就得出发,可耽误不得,您还是赶紧跟咱家走吧。”

  君臣会面之后,康熙没有多耽误,直接带着他就出发了。

  在马车上坐着赶路的时候,还对他说:“朕在宫中,也一直留心河务,历年呈上来的河图,朕也都详细阅览过,还时不时召集懂得河工的大臣,探讨你所写的防御洪水的书。”

  靳辅极为动容道:“皇上日理万机,还如此关心黄河河道,得此圣贤君主,实乃我大清百姓之福。”

  虽然是恭维之词,但康熙听着,也确实高兴,不过有一说一,他今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来听这些好听的话的。

  “但朕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黄河如何凶险,也不了解实际的状况。今日叫你来,咱们君臣二人一起勘探一下周围的地势,你先说说,哪些河段较为凶险,咱们今日专去这些地方转转。”

  “臣遵旨!如肖家渡等七处地区,实甚为危险,皇上确定要去吗?臣恐怕今日来不及召集官兵护卫圣驾。”

  他走的匆忙,今日都不曾去衙门上值,现下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若是此时赶回去,崽叫人赶到肖家渡去,怕是天都黑了。

  “不妨事,你安心跟着朕去就是了。”康熙虽然隐藏着自己的行踪,但也防备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刺杀,所以身边都是武艺高强的御前侍卫。

  君臣俩在路上谈论了许多,直到马车停下,才止住。

  “黄老爷,咱们到了。”

  “嗯,知道了。”下马车之前,康熙还提醒了自己的河道总督一句:“今日朕是从北方行商的黄老爷,靳兄你可别叫错了。”

  “皇——黄老爷,靳辅当不起您这句称呼。”吓得他差点就跪下了。

  康熙笑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先下去了。

  一行人一直走到堤坝上,望着眼前水势湍急、不停奔腾的巨河,康熙面露肃色。

  只有亲自站在这里,才能理解为何黄河会决堤,才理解人是何其渺小,若河水高涨,溃堤四泄,百姓根本无力抗衡这样的滔天巨浪。

  “黄老爷,原本黄河是不流经此处的,宋朝起,黄河夺淮入泗,自西北向东南行,经洋河、郑楼、仓集、临河、城厢、众兴、李口、新袁等镇,入淮阴县,连通大运河南岸。”

  “但河水裹沙带泥,导致大运河的淮安段,河道淤塞,南北漕运只能借道黄河,但您也瞧见了,黄河水势险恶,这前后一百八十里险道,实在是不便行船。”

  “可有办法使得水势稍缓?”康熙问他。

  靳辅沉默了一会儿,治理黄河,他是持加高堤坝以束水的观点的,但此法并不能减缓水势。

  不过有一个人与他所持观点不同,他认为束不如疏。

  可皇上既然问到了,他还是客观地说:“除非黄河改道,下游疏通。”

  “那便改!”

  “……皇上,您不觉得这是在异想天开吗?”

  康熙盯着面前黄色的巨龙道:“为了百姓的安定,即便逆天而行又有何妨。”

  靳辅当即跪地,朝着面前的君主磕了三个头。

  “圣上英明!”

  “都说了,今日是黄老爷,怎的又忘了?快起来吧。”康熙笑着摇了摇头。

  “此法乃是江宁知府于成龙想出来的,因此法太过冒险,臣一直未敢上奏。”

  “朕记得他。”

  走着走着,正巧碰见有河工正在修建以及加固堤坝,各个光着膀子,光着脚,身上劲瘦,皮肤黝黑,这么大的太阳,汗流浃背的,光是看着,都能感知到他们必定十分辛苦。

  这会儿正好是中午,也到了放饭的时候了,可这时候却起了争执。

  “怎么回事?叫几个人过去问问清楚。”康熙立刻下了令。

  几个御前侍卫带着刀走过去,那发饭的监工很快就被押了过来。

  “启禀黄老爷,此人乃该段河道的监工,他竟私扣河工们的粮食,河工们饿着肚子,生了怨气,这才集结起来抗议。”

  康熙点了点头,有些嫌弃地瞥了那畏畏缩缩的监工一眼,他没有与那监工费口舌,直接提点身边的河道总督。

  “今日见河工如此劳苦,你要派人严加查问,严禁克扣河工食粮,吃都吃不饱,如何能把活儿干好。”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黄老爷放心,明日,不!待会儿我就让人过来把事情调查清楚,保证按时分发食粮,还会把之前克扣的全都补发给河工们。”

  靳辅也没想到,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竟然被这么一只老鼠差点毁了他在皇上面前的形象。

  巡视完毕之后,康熙并未第一时间召见靳辅提到的江宁知府于成龙,而是先让人去江宁,调查这位“于振甲”素来行事如何。

  他本人继续隐匿行踪,一路南下,四处巡游,不得不说,江南的女子确实与宫里的嫔妃大有不同,气质如烟似雾,吴侬软语间,触动心扉。

  这不,给太子寄回去的信都有股子胭脂味儿,太子闻着这股子味道就知道他的皇阿玛有多风流快活了。

第68章

  御驾已经抵达江宁两日了,康熙这两日微服巡游,倒是听见了不少百姓夸这位于知府秉公执法,不包庇权贵,恪尽职守不说,还十分清廉。

  说来也巧,今日出门,就正好碰见这位于大人亲自审理一桩凶杀案,康熙坐在不远处的一家茶馆里,专门令人来回禀报审案的进度。

  负责传达的人擦着汗,尽量喘匀气才开口:“老爷,那被告是江宁一世家公子哥,半月前,与一外地的商人之子在青楼起了争执,当天晚上,与他起争执的那人及其亲眷就都被杀了,住处还被放了一把火,幸好发现得早,火势并不大,及时扑灭了,据说尸体上还有不少生前被虐打的痕迹,不过那世家公子当晚一直在自己家中,并不承认是自己下的手。”

  康熙轻晃手中捏着的折扇,眉头轻佻,道:“本地的世家公子虐杀外地的商人之子,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桩案子怕是没那么好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