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一次他失败了。”

  “后来他偶遇一仙人,授他琴艺,最后他的琴声精绝,平和到没有一丝杀意,可他心里还是想着报仇,却不愿连累家人,于是改头换面,吞炭变声,却被妻子因为牙齿认出,为此,他把自己的牙齿也敲碎了,自此,再无人识得他是谁……”

  与他何其相似,苦苦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即便再恨,再怨,也不能与任何人言说,甚至不能显露丝毫,他有心改变一切,却又束手束脚,不敢去做。

  那个故事太子并没有说完,胤祾却察觉到了一些东西,故事里的极力隐藏自己的聂政,与太子哥哥,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太子哥哥也隐藏了真实的自己么?

  “太子哥哥,你——不开心吗?是不是那些大臣,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别胡思乱想的,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找我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太子岔开了话题。

  胤祾见他不想说,只能把自己过来的原因说了一遍。

  “皇阿玛他嫌弃我,就因为我的字不好,难不成我成不了书法大家,就不是他的亲儿子了吗?这也太让我伤心了。”

  胤祾的这番话,重重地击中了太子的心。

  上一世,就因为他略有不足之处,皇阿玛逐渐心生不满,最后找了个荒唐的理由废了他,将他禁锢在咸安宫近二十年,不曾见过他一面,完全像是没了他这么个儿子。

  伤心,他自然也会伤心,所以他才会时常酗酒,深夜难以入眠,把自己的身子也折腾坏了。

  他不希望胞弟成为上一世的他,重蹈他的覆辙。

  “写不好也没关系,保宁,你不需要按照皇阿玛的要求去做,你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不管你将来如何,都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胤祾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整个人都挂在太子的背上。

  跟古琴一起送回来的那封信,太子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过了几日,朝中有人提议设置台湾府,专门管辖琉球一切政务。海禁已开,出海贸易的商船越来越多,还要在澳门、漳州、宁波和江南的台山设立海关,便于收缴来往商船应缴之税。

  兹事体大,太子这才写了一封奏折,叫人发去了山东。

  好几日才收到太子的回信,康熙本来已经有些不悦,拆开一看,通篇都是政事,私事是一个字也没有。

  更气了。

  顿时也没了再继续巡游的兴致,匆忙启程回京。

  在宫门口,太子来迎他,瞧着脸都瘦出尖细下巴来的太子,康熙又心疼得不行,但他又生着气,便僵着不开口当面问太子。

  直等到夜里,才差人悄悄地把张良敬叫到了乾清宫去。

  “朕出去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太子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病了?怎么也没人来告知朕?朕让你去毓庆宫专门伺候太子,你就是这样伺候的?”

  帝王威仪何其迫人,此时一怒,更是叫人胆战心惊,张良敬双腿颤颤,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请皇上恕罪,是奴才没有伺候好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确实并未生病,想来——”

  他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脑子转得飞快。

  “想来是太过操劳的缘故!太子殿下勤勉,皇上您是知道的,每日的课业都按时得完成不说,朝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太子日日看到深夜。您离京半个月的时候,有一回太皇太后犯了头疾,太子殿下又亲自去侍疾,熬了几个晚上没睡,所以、所以太子殿下才消瘦了许多。”

  “不是只说太皇太后只是吹了风,服过药之后,当日便好了吗?”

  “但太子殿下没告诉您,太皇太后闹脾气,开始那两日,怎么也不肯吃药,还让人瞒着二阿哥,不许二阿哥知道,否则便要将泄露之人赶出宫去,是太子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跟二阿哥一起,在太皇太后身边亲自侍奉了几日,这才央着太皇太后服了药。”

  康熙这才想起来,他的保成,今年也不过才十岁大,在许多人家里,还是依附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

  他怎能将一摊子事情都交给保成,自己却独自去外边逍遥。

  一时之间,对太子的愧疚和心疼彻底盖过了一切,流水似的补药、膳食,都送去了毓庆宫不说,他还每日都陪着太子一起用晚膳,跟他闲聊。

  有的时候谈论政事,有的时候说一说宫中这个月都发生了哪些事情,有的时候还会就经史子集各自论述自己的观点。

  自然也会玩些别的休闲娱乐,或者父子对弈,又或者太子抚琴,他闭目欣赏,兴致来了,还会与太子琴箫合奏。

  持续了足足半月有余。

  这半个月来,后宫的嫔妃牙根都咬碎了,敬事房的总管太监也是愁得抓耳挠腮。

  他跟梁九功诉苦:“梁总管,皇上离宫一个月,各宫的娘娘好容易把皇上盼回来了,就等着皇上临幸呢,结果皇上日日都去毓庆宫陪太子,娘娘们反倒责问我办事不力,你说说,我冤不冤呐。”

第66章

  半个月后,后宫的嫔妃中终于都忍不住了,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暗戳戳地提及此事。

  荣妃最耐不住性子,率先说道:“这皇上都回宫半个多月了,该不会是不记得有咱们这群人了吧?”

  贵妃小钮祜禄氏瞥了她一眼,支着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损了一句:“荣妃姐姐,整个后宫,你应该是最不必要着急的吧,皇上就算进了后宫,也多半不会踏入姐姐的钟粹宫,别人都没说什么,姐姐倒替人家着急了,当真是仁善呀。”

  荣妃敢怒不敢言,不吭气了。

  惯爱做老好人的惠妃赶紧出面缓和道:“嗐,荣妃也是因为二公主许久不见皇上,替二公主着急罢了,孩子们思念他们的皇阿玛,做额涅的自然不要替孩子问一问。”

  其实贵妃方才的话,她也是不爱听的,荣妃年纪最大,可她也不算年轻了,年老色衰,一年里见不上皇上几次面,就算见着了,皇上多半也是来看养在自己宫里的公主阿哥们。

  “皇上先前不是最疼爱五公主的吗?怎么回宫之后,也没去德妃宫里看看公主呢?”宜妃张开五指,一边欣赏着自己才染的指甲,一边讽刺德妃。

  皇贵妃脸上面上淡淡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德妃的女儿得宠,也是因为她的女儿早夭。

  素来以温婉柔弱示人的德妃垂下眼帘,缓缓道:“公主也只是在她的几个姐妹里多得了皇上几分怜爱,自然是比不得各位阿哥得皇上重视。”

  诸位阿哥的生母脸上都不好看了,哪个阿哥能跟太子比?

  贵妃钮祜禄氏烦躁地翻了个白眼:“皇贵妃姐姐,您是后宫之首,劝诫皇上本该是姐姐应做的事情,妹妹们也只能恳请皇贵妃姐姐出面,劝一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