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陵就在南京,到时候一并去一趟就是了,也不算突兀。

  诸位大臣也不敢多说,之前平定三藩,皇上想要将自己的治世之功多多宣扬,被索额图劝阻,他提醒皇上琉球未平,切不可好大喜功。

  如今琉球也平了,还拦着皇上,那皇上肯定是要生气的,前段时间索额图从正一品被降为正四品,焉知不是皇上因此事对他有所不满?

第65章

  御驾离京,太子虽无监国之名,但确有监国之权,就连新设立的火器营,康熙也交给他掌管。

  临走前康熙是这样对太子说的:“如今天下已定,但朕此番离京,不免担忧有宵小之徒趁机作乱。火器营朕给你了,宫中守卫也都是朕亲自从八旗子弟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若有急事,不必请示朕,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

  “儿臣明白。”

  “嗯,你素来沉稳,朕是相信你的,还有,太皇太后年迈,皇贵妃一直伤心失意,宫里的长辈,比你年幼的弟妹,都要人照顾,你要多看顾着家里,等着朕回来。”

  “皇阿玛放心。”

  康熙走后,依旧是熟悉的章程,隔日一封书信送到手里,太子事无巨细,把每个人的情况都细说一遍。

  康熙收到厚厚的一沓,每每都高兴不已,可连着收了好几封之后,却又没那么高兴了。

  这可把御前伺候的梁九功给吓着了,难不成这信里写了什么不太好的事?该不会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不好吧?他正想着呢,就听见康熙发泄不满。

  “这信倒是按时回了,比起之前朕在行宫围猎,字也多了些。”

  “那您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你瞧瞧,可这满篇的信里,他一句也不舍得多提自己,就干巴巴地说他好着呢,反倒是写他弟弟新得了只狸猫的事,足足有一整页纸,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爱在朕面前表现自己的儿子?”

  明明不论文武百官,王公宗室,甚至就连其他的阿哥,写折子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做过的每一件小事告知他,好引起他的注意,太子倒好,光替别人表现了。

  “皇上,太子殿下的性子跟您是最像的,他怎么会愿意在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示弱呢?即便遇到了什么,也总是一个人扛着。”

  “唉,他就是太像朕了,朕又不能拿他怎么办,只能多替他操心些。”

  “可不是呢么,太子殿下正是因为知道皇上您时时刻刻惦念着他,所以才不想让您担忧,皇上与太子殿下父子情深,叫奴才看了都感动不已。”

  “前两日诸城的县令进贡了一张还不错的琅琊古琴,太子喜欢琴,他弹得也确实好,你明日让人再去搜集些琴谱,到时候把那张古琴一并送回京,给太子。”

  “嗻!”

  “等等,太子惦记着二阿哥,朕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否则太子怕是要心疼他弟弟了。”

  梁九功听着康熙这含酸捻醋的话,忍俊不禁。

  “曲阜不是有历代名人的碑帖吗?叫人拓印些好的,赐给二阿哥,朕之前罚他抄写文章,他那手字——啧!”康熙嫌弃地摇了摇头,甚至都不愿意多做评价。

  “让他多临摹碑帖,好好练一练。”

  “嗻!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他在御前当差,看得最清楚,也不禁感叹,同样是皇子,皇上却压根未曾提及其他阿哥,可见对两位嫡皇子的看重,远胜过其他庶出的阿哥。

  古琴送到的时候,正下着绵绵细雨,太子亲自调弦,临窗对着雨幕奏了一曲《广陵散》。

  胤祾拿到了皇阿玛给他寄回来的碑帖,还特意传了句口谕给他,意思很明确,就是嫌弃他的字烂,让他赶紧多练练,省得将来丢了他这个皇阿玛的脸。

  所以他才气愤地跑来了毓庆宫,打算找太子好好告一状。

  他撑着伞才走到廊下,听见声,于是示意宫人们不必通传打搅,就站在原地,静静地听完了整曲。

  琴曲激昂之中,包含的满是弹奏者心中的怨恨、愤慨与不屈,太子哥哥深受皇阿玛的宠信,如今也开始参政了,原本该是最得意的时候,为何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太子怔怔地望着朦胧的天空,让人有种树木枯老,即将腐朽的感觉。

  枯树将枯未枯之际,一声亲热地呼唤将他带回到现实。

  “太子哥哥!”

  眼中缓缓焕发了一丝生机,太子扭头,看见了笑着朝自己走来的胞弟。

  “保宁——”

  “太子哥哥的琴艺竟如此高超,丝毫不输给练习了半生的琴师,如听仙乐耳暂明,以后我要常常过来。”他笑呵呵地过来挤着太子一同坐着。

  “这是什么曲子?”他试着拨了一下琴弦。

  “这首曲子名叫《广陵散》。”

  “哦!这个我知道,晋朝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都说他弹这首曲子弹得极好。”

  “不错,不过这首曲子,原本说的是聂政刺韩王,替父报仇的故事。”

  胤祾最喜欢的就是听太子给他讲故事了,小时候他总盼着太子来慈宁宫看他,给他讲各种各样光怪离奇的人和事。

  “太子哥哥,你说得详细些呗。”他讨好地替太子捏肩捶腿。

  太子享受着胞弟的殷勤,嘴角扬起,适时地为他讲述。

  “战国时,聂政的父亲是一名颇有名气的铸剑师,受到征召,替当时的国君——韩王铸剑,却不小心逾期了,韩王大怒,就命人杀了他,聂政当时还在他母亲的腹中,变成了可怜的遗腹子。”

  “那跟咱们也差不多了。”他跟太子哥哥也是未曾见过生母的面,只不过故事里的聂政没的是父亲。

  “他长大后,才知道这件事,于是就去刺杀韩王,替他父亲报仇。”

  “他成功了吧。”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故事,但方才太子哥哥弹奏的曲调激昂,应当是成了。

  太子摇了摇头,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