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锁坏了很久都没修,学校也真是心大。”陆崇说。

  天台上没有足够高的围栏遮挡。在楼顶上看风景确实不错,但万一有人上来是要干什么傻事也过于方便。

  他为这事儿已经跟学校反映了两次,上周是第二次写纸条放进校长室外的意见箱里,到现在都没个结果。

  再无屋顶遮挡。林雪河撑着伞走进阳光里,热度很快便通过伞面倾洒在身上。

  陆崇叫他把外衣脱掉,咬着三明治絮絮叨叨,“是不是傻,黑色最吸热了,你还从头到脚穿一身。下回穿白的。”

  林雪河觉得他在旁边有点烦,但好处是能帮忙拿外套,就又没说话。

  对陆崇这样的人类来说,春天的阳光晒在身上,应该是很惬意的。

  “舒服得令人想伸个懒腰”,人类文学里是这样写的。

  他没有体会过类似的感觉。从出生那一刻起,最柔和的阳光对他而言也显得太过暴烈。

  下课铃响起来。他明显感到脚下传来震动。人声逐渐鼎沸,不同楼栋里跑出的学生成群结队,很快填满了他的视野。

  铃声令下,校园里填满了人,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每一条道路上都有人头攒动,像溯洄的鱼□□织不息。还有不守规则横穿草坪的,跑到一半系鞋带的,被自行车队伍堵在路口夹缝中穿行的。

  零星迷路的小鱼独自凌乱一段,走着走着又融入到某一条主流中。从有序中游离,最终又回归有序,在强大的系统里循环流动。

  林雪河站在高高的楼顶,看得几乎入神。无惧阳光渗透伞面将他的皮肤晒伤,仿佛能这样站着看一整天。

  他喜欢看到人,但不喜欢置身其中。

  太习惯独处,即便已经离开了家,可以随意地走进人群里,他自己也还是无法适应。

  陆崇不明白满校园着急赶去吃午饭的人头有什么好看的。把自己的饭吃完,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瞟林雪河。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家门,那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倒也情有可原。

  最近拍戏总琢磨镜头感。陆崇想,他倒是挺适合拍电影的,往这一站就自成一片天地,从头到脚透露出贵族式的落寞孤独。

  可以去经典青春伤痛文学改编的电影里当台柱。

  话又说回来,血族都是这么瘦么?

  成天不好好吃饭只喝血,难怪这么瘦。只穿一件衬衫看着薄得像纸片人,他一只手都能扛起来做蹲起。

  是不是就得这样的才符合镜头审美啊。上周导演还嫌他太壮了想让他减肥。关键是他哪里肥了,明明身上都是肌肉好么。

  陆崇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开口问,“你没有带手机吗?”这几天除了拍戏形影不离,都从没见他玩过手机。

  “有这个。”林雪河拉高了袖子,露出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陆崇眼角一抽,找出自己的微信码,“能扫吗?加我好友。等我上完课叫你一起走。”

  手表是为了方便携带,加好友的功能当然有。林雪河说,“要走了吗?我想跟你一起上课。”

  怎么这么黏人啊。

  陆崇顿了一下,莫名傲娇起来,“上课可不是去玩的。你知道什么是上课吗?”

  “……”

  林雪河又露出看傻子的眼神,“血族也是有学校和家庭教师的。”

  他只是被晒得头晕了,需要找个凉快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陆崇死装,“那课堂上你别随便跟我说话。”

  “行。”林雪河摆摆手,懒得跟他解释,“衣服给我。”

  下午的课从两点开始。午休时间,教室里除了他们俩没别人。

  林雪河一看就是从来没在集体教室里上过课,什么也不学居然进来就往第一排走。

  陆崇把他叫到最后一排,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一身酷哥包袱装模作样地翻课本,边翻书边偷瞄他打盹。

  他的风衣挂在肩膀上,压住了一绺垂落的发丝。闭眼撑着头,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逐渐消退,又恢复成苍白颜色。

  那根骨灰烧雕的短簪穿插在他发间,只露出首尾一小截,像有只蝴蝶停在他的头发上。

  怎么会有男的戴簪子也这样……毫无违和感的。

  陆崇正看得起劲,冷不丁被拍了下肩膀。

  “呦,男明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宿舍里没见你啊。”

  林雪河睁开眼睛,正对上一道探究的视线。

  “今天早上。”陆崇言简意赅地介绍,“闻人霍,我室友。这是林雪河。”

  这位才是真正的“健身房的奴隶”。他有空才去练,一周顶多两三次,闻人霍恨不得连着七天都去举器械,最好连脑袋里也能塞满肌肉。

  林雪河微微点头,扯了一下肩上的风衣。

  “新朋友?幸会幸会。”

  闻人霍拉一张椅子在过道里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压低了好几个度,“血族?”

  他拥有狼的嗅觉,敏锐而野性。一如整个人的长相,深邃粗犷的五官和壮硕的体格都在人群中很突出,皮肤是很深的小麦色。

  林雪河眉毛皱了一下,“你是狼族……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