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投射而上,裴勉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眼里是许久未出现过的柔和。

  身后,楚少泊还在歇斯底里地吼叫,二人权当未闻,目中仅是彼此。

  一年了。

  他们分别了整整一年。

  中途历经了太多坎坷,如今再逢,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如梦境般虚晃。

  “云照…………”

  苦难终是过去了,裴勉前行的脚步却沉重异常。

  天知道,最初在得知云照不见的消息后他有多着急,几乎是发了疯般寻遍了郢国每个角落,可云照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没留下半分痕迹。

  那段时间,每一日都过得相当煎熬,可纵使云照消失,他也不得不撑下去。

  因为这大郢,是云照豁出性命保护的,他必须替云照守着。

  直到几个月后,他收到了楚国的战书。

  自云照消失之后,郢国便一直无主,这期间也不是没收到过别国递来的战书,无一不是被他率军击溃的。

  原以为,那只是一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笺,却不想也是他与云照唯一的一次重逢。

  那个雍容、矜贵、不染尘埃的人,那个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却在当时,被楚少泊如同鸟雀一般关在笼中。

  他当即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到现在,他依然记得十分清楚,当时的自己被愤怒掩目,险些落入敌人圈套,是云照自捅九刀,才换来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也是自那过后,他负伤严重,一病不起。

  后来若非沈阙与孟君贤从中协助,那大郢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云照,我来晚了。”

  偌大的金銮殿,入目却仅有眼前之人,裴勉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那句“抱歉”却迟迟未能说出口。

  云照窥探出他眼底的悔恨,未有安慰,只说道:“只要你还在,那就不算晚。”

  可裴勉又怎会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就驱散掉心中的懊悔?

  他牵起云照的手,“回想当初你我成亲,没有锣鼓,没有喜烛,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拜了三拜。”

  一句话,将思绪拉回了多年前,云照回忆着,低眸笑道:“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可越是这样,裴勉便越是觉得亏欠。

  “云照…………”他蹙着眉,满眼都是心疼。

  云照不愿裴勉被这低落的情绪困扰,于是打趣道:“所以等回了大郢,你可要补偿一个盛大的婚礼给我。”

  “那是自然。”裴勉听了,眼睛陡然睁大。

  瞧对方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云照被逗笑的同时余光瞥见还挂在柱上咒骂的楚少泊,眸色沉了下来。

  “为何披着这个?”目光扫过裴勉身上半挂的喜服,经过方才那一战,已是破了好几处。

  他冷着眼,面无表情地道了句“真丑”。

  裴勉听罢,立即将那袍子从身上扯下来,“是啊,真丑。”

  原本,他也不打算真穿这衣裳与云照拜堂成亲,不过是当时气急了,想激一激楚少泊。

  “嗯。”见人二话不说脱了衣服,云照眸色缓和下来,接着展开双臂,“将我身上这件也脱了罢。”

  裴勉听话照做。

  很快,喜服被褪了去,仅剩一层里衣。

  裴勉随手扯下外袍披在云照身上,兽皮制成的裘衣格外暖和,是云照许久未感受到的安心。

  可虽然如此,他的心里有太多疑惑未能得到解答,不过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与裴勉一同回到大郢,将过去许下的诺言全部兑现。

  “那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思忖着,他眸光瞥了眼柱子下奄奄一息的人,已然不见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裴勉想了想,道:“若是我,那必然是将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恨,可我与他之间的仇恨远不及你,所以…………”

  说话间,他手一伸,将一把短刃递送至云照面前,“他的生死,一切由你定夺。”

  云照垂下眸子,原地静默了须臾,然后伸手接过。

  拎着刀,他迈步走下血阶。

  实话来说,他在楚国经历了这么多,无论被辱到何种境地,他都没想过要楚少泊的命。

  可唯独,在得知云昇的死因后,他便在心里暗下决心,定要让楚少泊偿命,以慰云昇的在天之灵。

  如今,他就要替云昇报仇了。

  锐利的刀尖闪着银光,骇人异常。

  云照寸步未停,行至楚少泊面前。

  “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