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内有一处种满了花草的大院,其中一簇迎日而生的玉兰尤其好看,云照自幼便喜爱白色的玉兰花,这是安王府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事。

  院内、凉亭中。

  云照席地而坐,四周花海迎风摇曳,头顶鸟雀唤个不停,和着琴瑟之声,显得亭中之人有些许的寂寥。

  “殿下,您已经弹了一个上午了,休息会儿吧?”忽地,一道稍显稚嫩的女声传来,打断了这绝美的琴音。

  说话者是安王府内的一名侍女,名唤馥玉,因着裴勉不在的缘故,她便成了贴身伺候云照的管事婢女。

  云照的思绪被馥玉的声音拉回,他眨了眨干涩的眼角,接着用掌心抚平琴弦。

  见云照停下动作,馥玉便问:“殿下,已经是晌午了,您早间便未用膳,现在可需要奴婢传膳过来?”

  不知是不是在王府憋得太久了,云照这几日一直不怎么在状态,尤其每每抚琴之时。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整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眸光紧盯王府大门,似是在期待谁的到来。

  因为家境原因,馥玉自小就被卖入了王府为婢,也是踏入王府大门那一刻开始,她才终于体会到酒足饭饱是什么样的滋味。

  与旁人不同,她从不会像其他侍女那般,但凡有些姿色便会刻意出现在云照面前,好像通过这样就能成为这王府的女主人一般,她从来都不屑此等下三滥的手段。

  云照于她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是漫天星云中最为耀眼的那一颗。

  她钦慕云照,也仅仅是钦慕。

  她曾经想过,这苍茫人世间,但凡生着两只眼睛的,在见到大郢的摄政王殿下之后,便绝对不会生出半分嫌恶之心,她的殿下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也只能配最好的。

  馥玉心想着,面儿上不由浮出抹笑意。

  “殿下,您都半日未进食了,怎么说也得吃一些,奴婢这就去替您传膳。”许久等不到云照的回话,她干脆直接替云照做出了决定。

  云照正想开口,人已经跑远了,望着馥玉远去的背影,他无奈摇了摇头。

  不多时,院内的石桌上便摆满了佳肴。

  馥玉兴冲冲地将云照带了过去,边替云照布菜边解释今日的膳食都有哪些、产自何处。

  或许是月份渐大,云照的胃口比往日好了不少,只是近来总闭门不出,他又实在想念裴勉,因而便没有心思管顾其他。

  幸得有馥玉整日在身后催促,否则云照只怕是吃了上顿忘记下顿。

  餐盘很快被盛满了,云照到现在却只吃了一口菜,馥玉见状,恨不能亲手喂到他嘴里。

  “殿下胃口不好吗?”馥玉最终放下筷子,问道。

  云照盯着眼前的小山丘,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馥玉有些着急,道:“那奴婢去替您煮碗乌梅汤开开胃吧。”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被云照及时拦下了。

  “不必。”云照道,“只是现在不饿,先放着吧,本王一会儿便吃。”

  馥玉无法子,只能堪堪道是。

  正午的阳光明媚动人,云照静坐亭内,身旁是伴他已久的琴筝。

  “馥玉。”

  忽然,云照轻唤一声。

  馥玉愣了愣,心下不由得一喜,立刻正身道:“奴婢在。”

  云照一只手撑着下颌,双眸无神地眺着远处,自语般道:“你说,行军打仗难免受伤,可我偏偏不愿见他受伤,该当如何?”

  馥玉显得有些呆愣,但在瞧见云照手中摆弄的物件儿时,她又立即恍然,“殿下是指裴将军?”

  听到问话,云照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立即收起了手中的玉穗。

  那是裴勉临行前特意送给云照的,据说是为了留个念想,相同的,云照也送了一个差不多的。

  “奴婢觉得,裴将军待我们这些下人还是挺好的,但奴婢不喜欢他。”馥玉幽幽道。

  云照疑惑了,“为何?”

  馥玉忿忿道:“因为他经常欺负殿下。”

  话毕,云照有些怔愣。

  回忆过去,似乎只有他云照欺负裴勉的份儿,哪来的裴勉欺负他之说?

  心里带着不解,他问馥玉道:“这话从何说起?”

  馥玉闻言稍稍迟疑了片刻,接着道:“奴婢有时路过殿下寝房,经常会听见裴将军说话威胁您,奴婢偶尔也会听见殿下的求饶和啜泣之声,所以肯定是裴将军欺负殿下了!”

  说罢,她愤愤不平地嘟嘴哼了一声,似乎十分替自家殿下打抱不平。

  云照在听完馥玉的阐述后,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了,他尴尬地望了眼身侧气呼呼的人,确认对方没有往那方面想后长舒了一口气。

  “可不是。”秉着不能教坏小孩的心思,云照想了想,干脆顺着馥玉的话道:“他欺负本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馥玉听后更加站不住了,两只小手握成拳状在空中用力挥了几下,嫉恶如仇道:“奴婢就知道,那个裴将军看上去一本正经,内里竟然如此不堪,否则怎会每次欺负殿下都挑在夜晚时分,定是怕被人发现了!”

  云照险些被呛,但还是佯装镇定地咳了两声,道:“是吧?本王也觉得他有胆儿没种。”

  想到裴勉日后在王府很可能举步维艰,他心里便觉一阵好笑。

  但馥玉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