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好了。”裴勉指节在发丝间来回穿梭,忽地畅快一笑,拉起云照的手把人带去铜镜前,笑问:“如何?”

  铜镜中依旧是那张眉眼如黛的脸,朱唇似血,面如冠玉,皎若天边之月,只是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层淡淡的惊愕。

  “你何时学会束发了?”云照偏过脸问。

  裴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正准备解释,却忽然瞥见镜中那双带着质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只听云照发问了:“这般熟练,想来是经常做了?”

  裴勉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心里直喊冤。

  “怎会!我从未替旁人束过,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他迫切道。

  云照听罢醋意消了大半,但仍旧没给裴勉好脸子,他静静欣赏了下镜中的人,最后把视线放在那根剔透的簪子上,问:“这就是你给我挑的生辰礼?”

  裴勉点道:“可还喜欢?”

  云照嘴上说着一般般,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儿,想想这么些年下来,“生辰”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光是每日的政务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其他的就更不用提了。

  看着云照一脸惊喜又强装淡然的模样,裴勉心里偷偷笑了下儿,心问都这么多年了,云照这家伙怎么还是那么别扭。

  他没有当场拆穿云照拙劣的演技,反而装作失落道:“既然不喜欢,那等哪日我再去给你挑个别的。”

  说罢,他抬手就要取云照头上的发簪,被云照一个侧头避开了。

  裴勉憋笑憋得肚子疼。

  “咳!”许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势,云照清了清嗓子道:“买都买了,左右也退不了,扔了也浪费,我暂且勉为其难地簪着吧。”

  裴勉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半天道:“好好好,那就多谢安王殿下高抬贵手了。”

  云照自认方才的演技天衣无缝,眼下裴勉又这般说辞,他默默松了口气,心道这簪子可算是保住了。

  眼中转瞬即逝的得意没有逃过裴勉的法眼,想想从前那个恣睢狠厉的摄政王,如今熟络了才发现对方满满一股子孩子气,说出去只怕是不会有人相信。

  嘶…………倒是有些可爱。

  嗯…………可、可爱?

  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个想法,裴勉刚开心不过片刻,紧接着便渗出一身冷汗。

  操!

  他忍不住心骂了一句,暗暗斥责自己当真是不要命了,竟能将“可爱”这两个字安在云照的头上,若非云照那家伙没有读心的能力,否则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云照嚯嚯的。

  一边庆幸的同时,他偷偷瞟了眼身前盯着镜子的人,确认对方没有察觉后长舒了一口气。

  “裴勉?”

  这边刚松口,云照的声音蓦然响起,裴勉刚刚卸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怎么了?”他强装镇定问。

  云照一心扑在自个儿的生辰礼上,压根没察觉裴勉的异常,指尖捻挲着簪尾道:“明日随我进宫一趟吧,有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一听不是关于自己的,裴勉暗下拍了拍胸口,好奇道。

  面对裴勉的追问,心情不错的云照并没有如平日里那般不耐,鲜有地温声道:“无需多问,去了便知了。”

  裴勉只得作罢。

  外头烈日正盛,葱郁的绿荫遮挡不住浓郁的暑气。

  因着将军府下人来报,说老夫人因为陪小外孙玩耍的缘故摔折了脚踝,所以裴勉不得不回去一趟,出于礼貌,云照本想一同前往,但耐不住裴勉的苦口婆心,生怕他累着了,态度十分强硬地将人留在了家中,因此,云照就这么呆呆坐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将至,距离裴勉约定的回家时间已然过去一个时辰,但王府大门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他才锁着眉头准备去将军府好好瞧上一瞧。

  最后看了眼镜中那根被发丝包裹的玉簪,云照笑意渐浓,正欲起身离开,忽然———“呃!”

  随着一声闷哼,妆奁上摆放整齐的玉瓶忽地碎裂一地,云照一手撑着台面,另一手紧紧捂着额头,眉眼间满是隐忍的痛苦。

  突如其来的剧烈绞痛放电般冲击整个脑袋,云照牙关紧咬,本以为这次也是忍忍就过去了,可那疼痛似是窥探到了他的内心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将痛苦释放而出。

  双目逐渐眩晕,紧闭的牙关最终没能抵挡疼痛的侵蚀,最终云照眼前一黑,应声跌倒在地。

第19章 我再说一次,把药喝了!

  由于耐不住老母亲的死缠烂打,裴勉不得已在家用了晚膳后才回安王府,此时天已全黑,街边的小贩们已经开始收摊,想着自己回去得晚,又没记起来给云照捎个口信儿什么的,估摸那家伙正气着,于是思量一番后,他沿街买了些糕点给云照当作赔罪。

  回府后。

  “云照,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踏入府邸的大门,裴勉径直往里屋走去。

  下人见裴勉回来了纷纷弓腰行礼,裴勉绕过院中央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一眼便看见了云照黑漆漆的卧房,心里不禁疑惑。

  “云照?怎么不点灯?”推开门,他双眼四下扫视,但回应他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云照?”他又试着唤了一声,待目光适应黑暗后,他隐约看见地上一团黑乎乎的轮廓。

  “云照!”心里猛然一惊,他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跑去,心里不停祈祷那团黑影不是云照。

  但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愈发往下沉,因为他看见了,双目紧闭的云照唇色几近苍白,单薄的身躯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了无生气。

  “来人!来人!”裴勉原地怔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冲到前面将人抱起,嘴里发疯似的高喊着。

  油纸中的糕点散落一地,裴勉顾不得其他,卯足了劲儿冲外头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