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虽说是御赐之物,楚文帝赏给江家的东西很多,不至于样样都来清算,也不至于因为不小心打碎一个花瓶就要降罪于江家。江震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责打江成锦,而是怪他不诚实。

  而平时稍微挨点打就鬼亏狼嚎着认错的江成锦,那天还偏偏特别硬气,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承认花瓶是他打碎的。

  “南儿,打碎花瓶的人,其实是你吧?而且,你是故意的。”

  “……是。”对于那么多年以前的童年旧事,江应南没有再撒谎的必要。

  “有这事啊?嗯,好像是有……”身为当事人的江成锦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都快记不清了。”

  他从前是世子,在承受殊荣的同时也承受着江震雄更加严格的要求,所以虽然江震雄基本上算是个慈父,他还是相对被责罚最多的一个,在那个特别顽皮的年龄更是日常被打骂,而他醒事又晚,对那时的很多事记忆都模糊了。

  “什么?!”江震雄此刻却大为惊愕,“花瓶是南儿打碎的?阿阮,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又为何不早跟我说?”

  阮氏苦笑了一下,“南儿总怪我偏心,却不知我也无法免俗,只是个护短的母亲罢了。”

  “锦儿他那时虽然顽劣,但他做过的错事从不会不认,所以那时我见他一反常态,心中便起了疑。

  “于是我便想,是谁最想陷害锦儿?是谁能做到打碎一个花瓶还偷了锦儿的玉佩,却不留下任何痕迹?又是谁甚至能精准地估摸到,锦儿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性子,只要被多打几下就一定会认错?

  “那当然是我们最聪明的南儿了。

  “我当时便去偷偷观察了一下南儿的神情……所谓之子莫若母,南儿在他哥哥被打时看似神情如常,眉间却也隐隐显出一种异样。

  “只是这件事我毕竟没有证据,所以我没跟任何人提过。而且我有我的私心,才故意不去坐实。我知道南儿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你更多重视,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从此失去父爱?倒不如,我从此对他严厉些,由我来当这个恶人。”

  “娘……”听完这番话,江应南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原来你一直对孩儿这般用心良苦!”

  若是阮氏当时把事情告诉了江震雄,那挨打的就不是江成锦而是江应南了。对于蓄意陷害兄弟这么大的错误,江震雄定会严厉责罚,而看似温和柔顺的江应南实则敏感又记仇,他们的父子关系必然出现裂痕。

  他们之间能父慈子孝那么多年,多亏了阮氏的这番心思,却让江应南认定她是个偏心的母亲。

  “呵……”听完这个故事的楚子乾忽然轻笑了一声,“阿南,你七岁就会算计哥哥,而我九岁就决定要开始恨弟弟了,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江应南闻言不由得苦笑。

  的确也正因为他和楚子乾能互相理解彼此阴暗的一面,才会互相吸引越走越近。

  但只愿他们从此都能走在阳光里,舍弃那些龌龊心思。

  “幸亏如今已经把话说开,我和爹娘以及两个弟弟定从此能和睦相处……子乾,”江应南体会得到他此刻看到自己合家和睦心中会有酸涩,适时安慰道,“以后你也是江家的一份子了。”

  “乐意之至。”楚子乾露出一个最幸福的笑。

  江震雄和阮氏对视了一眼,皆默默叹了口气,只好暂且接受了儿子的选择。

第六十四章 重归于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过得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每天都只是搂着江应南入睡的楚子乾,开始变得不老实起来:

  “阿南,之前还在我娘的丧期,所以我才一直忍着……我知道,你早就原谅我了,对不对?”

  江应南没吭声,由着他的唇轻柔地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

  随后两人便久违地相拥相吻,如同干柴烈火一般。

  到了第二天晚上,江应南一如既往地回到房间,神情却显得有些烦恼。

  “怎么了?”楚子乾从背后抱住他,柔声问他。他知道江应南平时和他一样很珍惜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不会在这种时候还烦恼别的。

  江应南叹了口气,“最近皇上致力于重筑莫水村的堤坝,但大约是因为对此事特别慎重,有好几个大臣递的方案他都驳回了……我也想能帮上忙,可是,我对这方面的事实在不够了解。”

  “……”楚子乾一时间沉默了。

  筑堤的事他了解。

  身为曾经的太子,与治国有关的各方面知识都得学。

  事实上,当年莫水村堤坝的第一版方案,就是他代替郑德民写的。方案本身没有问题,郑德民本是个商人,坐拥家财万贯却无当官的才能,正是因为楚威德代他递交了这个方案而受到楚文帝的赏识,得了河道总督一职。

  只是,现在楚子乾懂不懂这方面的事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晚了,”楚子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开口道,“早些休息吧,别操心这些了。你不擅长也总会有人擅长的。”

  “比如说,”江应南却转过头直直盯着楚子乾的眼睛,“你?”

  “……”楚子乾苦笑了一下。他的一切心思果然都瞒不过心细如发的江应南。

  “子乾,你试着画一份堤坝铸造图好不好?我以我的名义交上去。”

  “这……”

  楚子乾沉思了片刻。

  很难说这会不会被楚连墨识破。

  但是识破又如何呢,难道他会因此治江应南一个欺君之罪?

  大家都是为了百姓着想而已。

  于是终究,楚子乾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一整个晚上,他都在通宵达旦地画堤坝图。

  第二天一早,江应南在早朝上递交上这份图纸的时候,楚连墨盯着它打量了好半天。

  这个方案的确比之前所有人提交的方案都合理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