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日囚徒>第74章 74

  【断指】

  拨打分手电话的前五个小时,艾佛浓还在医院昏迷中,醒来是被病房外的责骂声吵醒的,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医院的,率先感知到的是来自全身的疼痛,抽出手想揉按眉心,意外牵扯到了吊针,他愣愣看着自己裹满绷带的手,右手无名指缺少一节。

  病房外,玛姬夫人严厉呵斥三女儿。

  “我们挪约人最重视血缘和家族,哪怕你与艾什再不亲厚,他也是你弟弟!”

  香农试图解释,“我没有引他上山,这件事我压根不知情。”

  “那就是阿西努。”

  “也不是爸爸,是老巴克……”

  玛姬夫人掐住女儿的下巴,迫使她跪下,“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香农,阿西努只是我一名能力还算过得去的员工,我从未将他视为一家人,若他再依仗玛赛家族的名头作威作福,艾什今天断一根手指,明天我要他断全部!让他收起野心,不要做不该做的梦!”

  在妈妈的怒视下,香农不得不低下头,“知道了,对不起。”

  她又被妈妈扶起,搂入怀中,“好孩子,我、你、艾什才是一家人,阿西奴算什么呢?”

  上山。病房里的艾佛浓捕捉到关键词,他想起来了,他上山是要去救孟厘春。

  昨天傍晚他收到一通匿名电话,孟厘春被人绑了。他还看到了血淋淋的照片,以及对方一些贴身物品——手表和一枚胸针。

  艾佛浓强忍发烧带来的不适,拨通孟厘春电话,接起来的却另有其人。

  “罗密欧!”他咬牙切齿,“阿厘在哪里!”这边通着电话,另一边努力联系派去保护孟厘春的保镖,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罗密欧声音吊儿郎当,“你不如看看手表的定位?”

  他说的手表是艾佛浓送的那一只,里面有定位,此时定位显示孟厘春正在某座山上。

  罗密欧压低声音警告,“不许报警,也不许带人上山,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快点吧,过会雪下大了,上山就麻烦了。”

  “等等!告诉我你们要什么?钱还是恢复合作?”

  罗密欧声音俏皮,“给你一个教训。”

  艾佛浓没有报警,但也没有乖乖听话,叫上十来个从挪约带来的保镖,在下雪前上了山。遇到埋伏是必然的,但老巴克在异国他乡能调动的人手有限,两拨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在艾佛浓不知道的地方,罗密欧背着所有人悄悄下山,他跑去孟厘春家交还手机,“在花店门口捡到的。”

  “那你有没有同时见到一只浅绿色的手表。”孟厘春摸着空空如也的手腕有些不习惯。乔满玉抱着孩子在身后安慰,“说不定是丢家里了,别急,我们再找找。”

  “没有哦。”罗密欧撒了谎,他想他永远不会告诉孟厘春,仅凭一股向上的生命力是无法在暴力的红灯区生存的,所以他成为了一个坏小子,还拥有不俗的偷窃技术,手表和手机就是这样拿到的。这个秘密会被他烂在肚子里,就像他也会不告诉他,早些时候若他选择常走的路回家,会遇上一场提前安排好的追尾,再被几个大汉找茬,接着被掳进麻袋,运到山上。

  罗密欧主动承接了老巴克的任务,又擅自破坏了他的计划,他骗他们孟厘春已经抓到了,要他们放弃原先计划赶快来山上会和,其实麻袋里只有一个戴着手表的假人。他放水又造假的事,连老巴克都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对方将来知道,反正借口有的是。

  另一边的山上,艾佛浓的眼睛被血糊住,睁也睁不开,他倒在一棵树下呼哧呼哧地喘气,仰头是墨浸透的夜,一片片雪慢悠悠地盘旋飞落,他问被制服的绑匪:“孟厘春人在哪?”

  但这几人只是临时雇来的打手,他们说人是那个年轻的老外绑来的,安置地点也只有他知道。艾佛浓再次打开手表定位,烂到家的信号总算显灵,显示人就在不远处,他只招呼两三人一起去找,其余留下看守。

  当与定位显示的绿标重合,艾佛浓看向脚底下,慌乱地后退一步,泥土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用手拨开后,能看到底下的泥有掘动的痕迹。

  霎那间艾佛浓大脑一片空白,呕吐的感觉再次袭来。他腿软跪下,茫然膝行向前,脸轻轻贴在地上呼唤,“阿厘?”同时眼泪滚落,浸入泥土。他手抖得不成样子,不等手下说要去找铁锹,直接上手挖,动作焦急,怕耽误一刻孟厘春就会出事,但又不敢太粗鲁,怕真挖出了孟厘春会弄疼他。

  湿冷的泥土好像要把他手指一起冻上,手指也很快被泥土间的碎石划破了皮,立刻又见了骨,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想快点把孟厘春挖出来,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他待在这种地方过夜。

  不同于上一回听说孟厘春差点出事,因为得到消息时对方已经送医,所以他能感觉到的只是后怕,这次的心情因为直面死亡,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五感尽失,他看不清、听不见,无法感知到冷和痛,直到被手下拦腰抱住,才听到自己在嚎哭,嗓子已经哭哑了,而他浑然不知。

  山后的背景是城市的万千灯火,映衬得这雪夜格外惨淡淡,当手下用铁锹挖出一个麻袋,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捂住眼睛,死死忍住眼泪后,拥抱了满是泥土的“爱人”,怀里的人已经冷硬,连带着艾佛浓的心一起坠落,他在冷冽的冬风中被一刀刀凌迟,皮肤的疼痛直达灵魂,割裂了他脆弱的心。

  他后悔自己没有信仰,不知该向谁祈求才能让爱人复活,他不知所措,不敢解开麻袋去看孟厘春毫无生气的脸。他变成了胆小鬼、爱哭鬼。

  “A! 是假人!”手下发现了麻袋里的秘密。

  是假人……是假人!

  精神放松之后,疲倦与疼痛重新席卷,艾佛浓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大喜大悲的冲击,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是在医院,玛姬夫人告诉他孟厘春没事,不光好好的,昨晚还和同居的朋友出去逛街吃大餐,至于那两个保镖确实被老巴克敲晕掳走,不过也已经找到安全了。

  艾佛浓其实早就知道,他手机上有手下传来的消息。罗密欧耍了他们所有人,并让他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价——因冻伤坏死不得不切除一截无名指的指骨。

  “这件事确实与你三姐无关,她的手段你清楚,她要是参与,你不一定能活着回来。”玛姬夫人希望子女们像狼一样厮杀,又希望他们能遵守挪约的传统维持家庭和睦。

  艾佛浓告诉妈妈想一个人静静。

  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那根手指,独处时反复在想自己的自大是多么可笑,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保护好孟厘春,凭他的大话和无知?凭他一厢情愿的爱?危险来临前,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几个小时后,他打电话给孟厘春说了分手,顺带拉黑对方所有联系方式。

  当天他就让人办理出院马上要回挪约,他无法再在这伤心地久留。这次是真的分手了,没有他的死缠烂打,孟厘春应该会很快忘记他的存在,他会像许绍引和棠霖那样,成为无法再搅动他心弦的前任,成为一段不值得回忆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