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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迎来尾声,冬雪初融,天地寒意犹浓,无名岛的事情已为大部分人所知。

  宫九的身影被完全抹去,无名岛上只有他独善其身。

  他本想带走沙曼,以及同门师妹牛肉汤,但沙曼趁乱在岛上藏了起来,离开无名岛前没能找到她的身影,而牛肉汤,则是不愿背弃小老头。

  六扇门登上无名岛进行调查,调查结果与陆小凤的描述有些许差别。

  因为岛上之人,个个瘦弱憔悴——老狐狸船长将粮食运到岛上时步早等人已经离开了数日,在此期间,岛上的人省吃俭用,外表与强大扯不上关系。

  前岛主吴明更是一介沧桑羸弱的小老头。

  牛肉汤暂代岛主之位,即使知道自己说的话顺遂了步早的打算,为了全身而退、为了护住岛上之人,她将整座岛描述得纯白无瑕,并模糊了九公子的存在,将宫九从无名岛的事件中摘了出来。

  岛上没有任何财物宝藏,除了建筑过分华丽,不符合海岛的建筑风格,没有任何其他古怪之处。

  宫九利用太平王世子的人脉,在前去调查之人中安插了两人,与牛肉汤里应外合,虽谈不上将无名岛彻底洗白,但没有了可以指摘的地方。

  六扇门的人无功而返。

  尽管很不甘心,但牛肉汤却忍不住猜想这是否也在步早的计算之中。

  否则他也不会干脆利落地回到咸鱼派。

  宫九独坐高台,耐心地等步早完成和自己的约定,夜深难寐,辗转反侧,身上鞭痕一日比一日多,痛并快乐着。

  步早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协议么?

  宫九怀疑步早压根没将他二人的约定放在心上。

  但即使怀疑也没有办法,宫九每每回想步早使出的一招一式,心中便漫上无法自拔的期待。

  同弱者慕强的道理是一样的,只有做与不做的差别,宫九的耐心有限,等待之余,回想并揣摩咸鱼派的功法,愈发期待。

  与此同时,咸鱼派内,冷血捕头正在观察步掌门的一举一动。

  他与“货郎步早”只见过寥寥几面,从未以真面目相见,但如今想来,恐怕步早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当初的偶遇并非偶然,也许步早是特意为了乌渡才在那附近现身的。

  “怎么样,很意外吗?”司空摘星笑嘻嘻地问。

  一点红的眼神有些歉疚。

  冷血没有否认,他确实相当意外。

  “现在可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了吧。”冷血不想继续被蒙在鼓里。

  一点红便将事情全部道出,众人齐聚幽灵山庄,得知彼此都认识一个叫步早的人,交换信息后才将“步早”与“咸鱼派掌门”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而在前去寻找步早的路上,众人与司空摘星等人见面,猜想得到进一步印证,之后他们登上无名岛,被步掌门戏耍一通后得知了他的身份。

  至于在他们登岛之前,步早在岛上做了什么事情,只有岳洋清楚。

  岳洋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沉默不语,拒人千里,不管是谁都没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之前玉罗刹想以少主大人的护卫身份与岳洋拉近距离,但在连续经历四天被冷待后,玉罗刹选择放弃。

  “他估计什么都不会说的,”司空摘星也这么说,除了知道岳洋的名字,他们和他没有多余的往来。

  最为清楚的一点是,岳洋对掌门十分忠心,虽说一人不事二主,但以当初岛上的情况来看,岳洋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冷血点头表示理解,但顿了顿,开口询问:“九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

  司空摘星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冷血略觉困惑,沉默须臾,问道:“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司空摘星道:“不是不想,是怕说了你也不信。”

  冷血用眼神示意他说。

  “是太平王世子。”司空摘星说,“他本人没有当着我们的面承认,但沉默就是默认,步早也是那么称呼他的。我想应当不是假的。”

  一点红在一旁点头附和。

  冷血茫然一瞬,太平王世子在京中的存在感太弱,现在想起来,冷血只记得他曾收留过旺财,很讨旺财的喜欢。

  他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司空摘星幽幽道:“那位九公子很喜欢旺财,总想将旺财带走。”

  不管是在无名岛上,还是在离岛的船上,司空摘星等人与他的交集都与旺财有关。

  在船上的某个夜晚,本该在船边对月长嚎的小狗不见踪影,众人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他,还是王怜花听到从宫九房间中传来扒门声,这才让众人找到了旺财。

  虽然当时宫九面色很臭,什么都没说,司空摘星总觉得他是打算将旺财关在房间里一整夜。

  喜欢旺财到这种程度,连司空摘星都有点自叹弗如。

  冷血闻言却有了答案,走步早和旺财作为证据的一部分,宫九确实是太平王世子无疑。

  有了步早的先例在前,没有事情能让冷血意外了,他飞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决定将此事告知师父师兄,日后多加关注太平王世子的动向。

  与司空摘星和一点红告别之后,冷血去找岳洋。

  路上碰到在树下刨坑的旺财,冷血在他身边停留了一会儿,伸手摸摸狗头,自言自语道:“你不愧是也是咸鱼派的狗……太平王世子的身份竟然也不简单。”

  咸鱼派的人和狗好像都很容易惹上不简单的人和事。

  旺财抬起爪子,看到上面沾满泥土,又放下,拿脑袋怼进冷血怀中,蹭了蹭。

  冷血微笑起来。

  旺财继续刨坑大业,冷血与它告别,继续去找岳洋。

  路上遇见陆小凤,对方正在和玉天宝交手,而小王公子正在一旁看好戏,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阿武”。

  “你自己去指点你家少主不是更好?”王怜花笑着说。

  “陆大侠慷慨仗义。”玉罗刹面无表情地说。

  王怜花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人一眼,余光瞥到冷血,看着他靠近。

  陆小凤适时停手,玉天宝气喘吁吁地倒地,见到这幅场景,玉罗刹皱了下眉头。

  “冷血捕头。”陆小凤打招呼。

  冷血的视线从“阿武”身上扫过,没有追问,同陆小凤交谈片刻,得知他也不知道岳洋的所在,便告辞离开。

  刚开始遇见玉天宝时,冷血觉得他不太像一个魔教少主,如今他堂堂少主在咸鱼派练武,也得到了教主的同意——这样看来,也许整个罗刹教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阴森冷酷。还好玉教主不知道冷血的想法,否则他会气得一天都吃不下饭。但此时他也不太开心,玉天宝对冷血的背影笑得太灿烂,太不矜持,令人看不下眼。

  每每想到玉天宝是以这副姿态跟随乌渡行走江湖,玉罗刹只觉得罗刹教在中原武林的形象恐怕一落千丈,迟早有人会怀疑他这个教主的水平。

  玉天宝目送走冷血,又立刻叫着要去找其他人继续训练。王怜花看看玉天宝,又看向玉罗刹,半晌,嘴角勾出一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味的笑。

  仿佛在说“你儿子?”

  玉罗刹眼皮一跳,无视。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忧愁地摸摸胡子。

  在场的人,似乎就他一个坦坦荡荡的啊。

  离去的冷血在之后没再遇见其余人,他顺利地从江徵那里知道了岳洋的所在——如果岳洋没离开,现在应该在山崖下的池子边。

  冷血远远地便见到了岳洋的身影。

  让冷血相当意外的是,岳洋身边有两人,是重溟和步掌门。

  见到冷血,岳洋竟然露出了带着求助和庆幸意味的眼神。也许是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不该露的情绪,岳洋飞快地垂眼,收敛了神色。

  “冷捕头。”步掌门依旧戴着面具,面具在崖下的朦胧雾气

  中显得缥缈虚无,诡异感更甚。

  “你们在做什么?”

  冷血问。

  “如你所见,在吵架。”

  “什么都没有做。”

  掌门和重溟异口同声。

  冷血:“……”

  他看向岳洋。

  岳洋的眼神相当忧郁,任谁被卷进掌门和大师兄之间复杂纠结的关系中都会是这种心情。

  岳洋来崖下静心体悟,本以为此地会无人打扰,但谁能想到重溟会从另一头走来呢。

  在掌门来之前倒是挺好的,岳洋与重溟相安无事,重溟甚至冷冰冰地做着暖心的事——他出言指点了岳洋的瓶颈,也许是修习同样的武功,他的指点对岳洋很有帮助。

  而掌门来了之后,岳洋就像一个花瓶,不得不听师徒二人针锋相对。

  掌门的态度云淡风轻,但正是因为如此,重溟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与之前面对岳洋时的冷淡姿态截然不同。

  岳洋已经见过数次相似的场景,步早永远轻描淡写,但这只会进一步激怒重溟而已。

  此时面对冷血询问的视线,岳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顶着重溟冷漠的神情,实在说不出话来。

  冷血没见过重溟和步掌门相处的模式,在心中思忖,重溟毕竟是叛出师门的弟子,步早会不会是在教训逆徒?

  掌门问道:“冷血捕头,你找谁?”

  冷血动了动唇,道:“我来问太平王世子的事情。”

  掌门了然:“有人告诉你了?不错,宫九就是太平王世子。”

  “你们之间莫非是达成了什么交易?”冷血问。

  “是的。”掌门说。

  冷血意外于掌门的坦诚,而掌门笑了一下:“我可不打算与你们为敌。否则怎么会放走世子殿下呢?当然是因为他是尊贵的世子啊。”

  冷血眉头轻蹙,很想看清步早笑脸面具下的表情。

  “我还有想知道的事情。”冷血说,“我想和你聊一聊。”

  掌门拒绝了:“你去找这位无所不知的万物楼楼主吧,岳洋,你也陪陪冷血捕头,替他解疑。”

  如此说罢,他转身就走,重溟脚步微动,又收回。

  冷血看向重溟。

  重溟面无表情地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岳洋惊讶地看他。

  “和他的话无关,万物楼也不打算与你们交恶。”重溟语气冷冰冰的,“但不是免费的,你们得付出些许代价。”

  冷血默默地看他。

  这话究竟恐怕真假参半,毕竟重溟当初对待无情师兄可不是这种勉强配合的态度。

  岳洋跟着他俩离开,心情复杂。步早打算一直和重溟维持这种状态么?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三番两次地惹重溟生气?

  他大可以不在重溟跟前现身的。

  岳洋从掌门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些许古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