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忍不住快活地笑出来,桃花眼微弯,汪满了情意。

  秦楼月盯着齐云漆黑的眼眸,恍然间,竟想起了柏云起被她锁着四肢,满目冷意看着她的模样。

  昏暗的牢狱一角,坐在干草堆上的柏云起扯了扯手脚上的铁链,听见来者脚步声,他抬头,讥讽地看着门外的秦楼月,问:“我知道太子的德性,他不可能被你威胁。事到如今,殿下留我没用了,不杀了我吗?”

  隔着一堵锁死的牢门,秦楼月俯视着狼狈不已的他,那身囚服上斑斑血迹刺眼得很。

  她眸色微动,面露不忍,开口道:“是本宫盗了舆图,间接害了你父母。可如今你以牙还牙,偷了不少机密给曜国太子,截了越国派去的援军,你知道越国这一战输得多惨吗?这难道还不够么?”

  见他沉默,秦楼月以为他意动,继续道:“‘柏云起’早就已经死了。你知道,越国不可能放虎归山。事已至此,既然你我皆情非得已,顾念你当日救下本宫的恩情,若你愿意归顺,你还是本宫最器重的护卫。”

  总比被困在囚牢中一辈子的好。秦楼月相信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然她听见了眼前男人不疾不徐的笑声,沉下脸来,心生不好预感。

  “殿下还真是……我该说你善良呢?还是过于狂妄呢?竟还敢养虎遗患。”

  只见柏云起慢悠悠翘起腿交叠,挨着囚房栏杆撑着下巴,明明是干草堆,却硬是给他躺坐成逍遥椅的模样。

  “情非得已?不,那只是你。本将乐意得很。”柏云起挑起眉毛,似乎听见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厌倦道,“当日若不是我伤到脑袋,浑浑噩噩,你真以为我会替你拦下刺杀吗?”

  他虽在笑,眯起的眼眸却带着冷意,“在知道你是越国的储君时,就该先杀了你。”

  隔着栏杆,秦楼月面无表情与之对视,身上却在一阵阵发冷,袖中的指甲无声掐住了掌心。

  既然都失忆了,那便是命,为什么还会记起他们敌对的身份?为什么还会恢复记忆呢?

  若是他能够一直失忆就好了。

  看着眼前软硬不吃的男人,秦楼月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真的吗?”齐云单纯高兴的声音牵回了秦楼月的思绪。

  秦楼月回过神,往昔的景象烟消云散,她看到齐云离得极近的笑得灿烂的脸,丰神俊朗,没有一丝阴翳,灼艳若烈阳,让躲在暗处的她略微不适。

  她险些忘了。

  眼前只有齐云,只有她的齐云。

  柏云起早就死了,不可能回来。纵然那人发现,也改变不了事实。

  秦楼月眷恋地吻过他的喉结,湿痕一路向上。

  情到浓处,齐云打横抱起女帝,往床榻走去。

  次日,齐云被秦楼月从被子里挖出来,强行套好衣服,让女官把他亲自送回齐府去。

  齐云在马车内打着哈欠,不明白为什么秦楼月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他赶走,活像用完就丢一样。他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脑子里来来回回飘着一句话:她不会是找新欢了吧?

  早市包子的香味飘过来,齐云闻着味道开始馋,掀开马车帘子道:“停一下。”

  女官压根没有停的意思,一边赶着马一边道:“齐公子有什么吩咐?”

  就两句话的功夫,包子摊已经被甩在了马车后边,齐云遗憾地坐了回去,“算了。”

  故意使之的女官加快了速度。

  女官把齐云送到齐府,眼看着人进了门,才安心离开。

  然她前脚刚走,齐府的门就悄悄开了一条缝隙,内里的人往外左看右看没看到女官,这才从府内大摇大摆走出来。

  至于那些暗卫?齐云不是头一回打晕他们了。

  秦楼月都说了这些暗卫只是保护他的,但是那些人总是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齐云嫌他们太多事,经常把他们‘解决’掉。

  他正要去早市逛逛买个包子,才走出门,就看到一个红衣服的男人蹲在墙角处,专注且认真地看着什么。

  齐云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熟悉。

  或许是那身红衣服。他想,除了新郎官和新科状元,倒是很少见有人会穿一身红衣服的,尤其还是一身灼眼的红。

  他从那人身边走过去。

  那人纹丝不动,盯着墙角若有所思。

  齐云几次回头去看。最后实在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身回去,弯腰看了看墙角,“兄弟,你在看什么呢?”

  柏若风瞥了他一眼,攥紧右手,站起身来,笑眯眯道:“我找到一个好东西。”

  眼前的兄弟长得合他眼缘。齐云还是头回遇到这么一个让他心生亲近的人,因此少了几分防备,倾斜上身追问道:“墙角找到的?是什么好东西?”

  “你要看吗?”柏若风犹豫了下,恋恋不舍看了看自己攥紧的右拳。

  “你愿意给我看?”对方越是犹豫,齐云的心就越是痒痒。

  “唔……可以。”柏若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小声道,“它很小,你看的时候小心别吓到它。”说话间,他把自己拳头抬起来,放到两人之间。

  很小?什么东西?蚂蚁还是麻雀?齐云弯了下腰,好奇地朝柏若风的拳头看去。

  “喏,就是这个。”柏若风说着,打开了拳头。

  齐云睁大了眼,只看到拳中攥着些白色粉末。就在他惊醒后退那刻,迷药已经被撒到他脸上。

  齐云立刻屏息,然脖颈后被大力一击,他眼前发黑,意识坠落,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倒去。

  柏若风毫不意外地接住了他,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从秦楼月的‘好说话’和‘放他一马’中,柏若风隐约嗅出了不对劲。于是在暗卫半强硬地把他送回驿馆后,他偷溜着进了宫,把宫内各处都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