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后,使团入住皇城东门外的驿馆。

  柏若风分得一间厢房,他拎着包袱进门, 把包袱随手往桌上一放, 还没坐下来,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柏若风并不急着开门, 而是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清清喉咙。

  敲门声停了,外边的人道:“公子, 是我,您的贴身护卫。”

  声音好生耳熟。柏若风喝水的动作止住, 把杯子随手一放, 开了门。

  正是唐言站在外头。

  柏若风一惊,“你怎么来了?”

  说到底, 唐言不是阿元,不是他的人。他要跟使团离京时,为了避免唐言给方宥丞通风报信,还把人打晕了。

  没想到唐言竟跟到了北越。

  唐言都来了,那方宥丞那家伙是不是……他往门外张望。

  唐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公子,主子没来。”

  柏若风顿了顿,死鸭子嘴硬道:“谁问他了,那家伙忙得要死怎么可能过来。我只是看有没有外人。”

  “哦。”唐言点了点头,面上分明写着两个字:不信。

  柏若风心里有股气,张嘴想否认,忽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干脆转身回去坐着,给自己续了杯水,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唐言跟上他的脚步,进房时仔细地把门关好了,老老实实道:“公子那日离京,主子不放心,派人来喊醒我。让我跟过来保护您。我怕您半路又把我甩掉,所以一直没敢现身。”

  “嗯。”柏若风捏起那枚铜板把玩,观察唐言神色一二,心中便有了答案。他把铜板放到唐言手中,“物归原主。”

  唐言把铜板仔细收好,“公子,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你曾在越国待过一段时间?”柏若风眸色闪过一抹冷色,在唐言颔首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那便替我找!翻遍越国京城,都要把柏云起找出来!”

  他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越国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得小。”唐言道,“若没有线索,在京中找一个被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如先从他们狱中查起?”

  若不是误打误撞遇到了柏云起,柏若风和唐言是一样的想法。

  既然这皇太女……不对,短短几月,物是人非,此人已然是登基的女帝了。既然那女帝曾用柏云起做筹码,那合该把敌国武将关押在牢里才对。

  柏若风摇了摇头,向唐言详细诉说了他无意间看到的那抹身影,并且仔细回忆了那辆马车还有车夫的特征。

  等他说完时,才发现唐言面上露出迟疑。

  “你在怀疑我说的话?”柏若风不悦道。

  唐言忙摆了摆手,解释说:“公子误会了。属下只是在想,按照公子所说,那辆马车虽然乍一看平平无奇,但其上的漆面和彩绘,似乎是宫内特制,且更像是……帝王微服私巡时的马车。”

  柏若风捏紧了杯子,眸色沉沉,抬起脸来直视唐言,“你确定?”

  唐言肯定道:“不会有错。皇家的彩绘图案向来讲究,很难错认。”

  兜兜转转,线索还是回到女帝身上了。柏若风放下杯子,捏了捏指腹。他沉吟一会儿,叹了口气,“很快,越帝就会召见使团,到时候再想办法刺探一二。”

  按理来说,不该是皇帝亲自接见使团。

  然越国出兵在先,本就不占理。后边又被狼狈追至城墙下,亏空了国库,死伤无数,葬送了一个大将,还什么都没捞着,属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今想要停战,与曜国谈和,必然就要拿出些诚意来。

  新帝大摆宴席,亲迎使团,面子已然给足。

  坐在下边的柏若风盯着至高处雍容华贵的女人,却愣了神。

  唐言偷偷去把酒壶里的酒水换成茶,回来就发现柏若风神情有些不对劲。他顺着视线偷看了两眼上边的女子,小声唤道:“公子?公子?”

  柏若风回过神来。

  方宥丞在他们暗卫面前从未掩饰,唐言是知道主子有多在乎公子的,此刻唐言不由替主子担忧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言试探道:“公子,她脸上有什么吗?”

  唐言问出这话时,属实是提心吊胆。唯恐柏若风回他一句:没什么。

  柏若风拿起筷子懒散夹起面前的糕点咬了两口,食之无味,他把糕点放至碗中,“我认识她。”

  唐言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出不对劲来。“公子怎会认得她?”

  柏若风放下筷子,做出决定:“等会你帮我,我要去会会她。”

  然而不等他动作,得过方宥丞密令的使者已经开始发难。

  酒宴正酣,宫中伶人开始表演剑舞。

  只见使者端着杯子起身,说了一番文绉绉的长篇大论,通篇赞颂女帝之英明,两国未来邦交前途无量。

  他话音一转,问:“这剑舞绵软无力,有形无神。说是‘舞’尚可,说成‘剑舞’便太过牵强。说起剑舞,老夫便不由怀念起当年,我国武状元于闻喜宴上剑舞如龙,犹如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其势壮哉。对了,如此盛宴,怎不见柏将军?”

  柏若风既承了镇远候的爵位,柏云起便不再是镇远世子,因此旁人对他的称呼自然就变成了柏将军。

  柏若风视线一转,紧盯着女帝面貌。

  却见她徐徐放下杯盏,疑惑道:“使者何意?”

  她在装傻?众人皆心知肚明,柏若风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