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柏若风只需要‘存在’,便是天意需要。

  ——我何时能回去?

  这个问题,明空大师沉默以对。

  多年后,看着眼前风姿绰约之人,明空大师心中有愧,叹息一声。起身把柏若风扶至位上,“若你还想听,贫僧现在便能回答第三问。可施主真的想知道吗?”

  在体验过此世的亲情友情,官爵加身后,柏若风还想知道‘回去’的路吗?明空大师把选择权交给了柏若风。

  而柏若风的回答一如既往坚定:“把第三问告诉我。”

  明空大师沉默良久,捻着佛珠开口道:“护国寺的前任方丈观真。是贫僧的师傅。他观到南曜国气运将断,世界正走向一个曜国灭亡的未来。为了阻止这个未来的可能性继续发展,师傅他想到一个办法。”

  柏若风双目紧紧盯着明空的脸,猛地捏紧了扶手,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追问道:“什么办法?”

  “师傅手上有一个救世召唤阵法,他决心祭阵改运……”明空道。

  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思!柏若风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所谓的救世阵法就是把我弄过来?!”

  明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阵法乃是天元皇朝所传,据说,当有灭国危机来临时,阵法能召唤出仙人,帮助皇朝度过危机。”

  “师傅不觉得自己能召唤出仙人。他拼死一搏,只是想照陛下的八字召来此界缺失的天府星。也就是施主您。”

  而最终的结果是,观真成功了。他召来的天府星从最初便不留一丝余地地把亡国的源头断绝。

  柏若风额头青筋冒出,他按着桌面不断大口喘息,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以至于身体颤抖,冷汗不止。

  明空大师面有愧色道:“师傅以命相搏,贫僧不敢违……”

  养尊处优多年的明空大师被一拳头砸倒在地,侧面立时红了一大片。而罪魁祸首似乎比他伤得还重,扶着桌椅大口喘息,脸色苍白,虚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若风!”方宥丞回到房间没见着人,在暗卫的指引下找到这处。他从门外大步上前,扶住了柏若风,视线在明空大师和柏若风之间来回,“发生什么了?”

  柏若风顾不上更多,借方宥丞的力站着,气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然出家人私心不小,就这还能做护国法师,在下佩服!”

  明空瞒了他这些年观真的事情,以至于柏若风只有一条线索——那就是方宥丞。为了抓住这条线索,他一步步走在早已死去的人希望他走的路上。

  “我真恨不得把你杀了!”柏若风咬牙切齿,眼神淬了刀子般锋锐。

  明空大师捂着脸不语,扶着桌椅起身。

  方宥丞眸色一冷,抬手,黑暗里蹿出两名武功高强的暗卫,一左一右立在明空身后,刀子夹在了护国法师脖子上,只等主子一声令下。

  柏若风按住了方宥丞的手。他看向明空大师,“第三问,你还没说完。”

  明空大师捻着佛珠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眼来,“阵法,乃是‘真龙宝藏’中所出。”

  此话一出,方宥丞皱眉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真龙宝藏只有一个。传闻当年天元王朝的钦天监,带领着天元皇室所有的财产以及仙人赐予天元皇室的宝物,藏在北越与南曜交界线那片沙漠中,人称真龙宝藏。

  这还是柏若风曾在上书房上学时,当做野史看的消息,万没有想到多年后从明空大师口中所出。

  明空大师不顾脖子上的两把利刃,解释道:“或许,连陛下都不知道。最初的护国法师,那名救了太祖的无名高僧,其实来自天元王朝的钦天监。他留给历任方丈的,只有一个救世法阵,以及一个机缘。”

  “什么机缘?”柏若风道。

  “找到真龙宝藏的机缘。”明空徐徐道,“阵法出自天元皇朝,关于阵法的更多消息,应当在真龙宝藏中。只是在那里等着施主的,不知道是希望还是失望。如此,施主还想去寻找吗?”

  明空伸出右手,摊开掌心,掌中唯有他师傅观真留给他的一串佛珠,一串普普通通的佛珠,来自最初的无名高僧。

  赌吗?不赌,一无所有。赌,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柏若风咽下口水,心脏在左心房几乎要蹦出嗓子外。他深呼吸几口气,抬起满是伤痕和茧子的手,握住了那串旧佛珠。

  方宥丞目光沉沉看着他,似乎要直直看到灵魂里。

第61章 坦白

  明空亲眼看着柏若风接下了佛珠串, 手掌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

  他无视了边上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侍卫,朝柏若风躬身,再起身时, 慎而重之道:“既然施主意已决,贫僧还有一句话,望施主记在心上。”

  柏若风握着佛珠,细细观察, 只觉得佛珠平平无奇, 他翻来覆去都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闻言,以为明空要告诉他如何找寻真龙宝藏地点, 便注视着对方双目,连声催促道:“你说。”

  “施主虽然托生于此,然到底不属于这里。天道现在已经注意到施主, 施主往后危险重重,还请多加小心。”明空看了一眼旁边不语的方宥丞,提醒道,“不过, 如果有身有真龙之气的人在旁, 或许会少些‘意外’。”

  天道、真龙之气……又是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柏若风唇角微弯, 露出个充满讽刺的微笑。他垂眸捻弄着珠串,漫不经心道:“大师可知真龙宝藏所在?”

  明空大师顿了顿, 坦白道:“当年的高僧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传下记载阵法的残页, 与一串佛珠。而关于高僧来处, 也是历任主持口口相传。”

  换言之,他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方宥丞听了那么久, 耐心即将告罄。黑眸森然,他冷笑着扬起手,示意手下,“你瞒着这么多东西,现在又怎知还有没有继续欺瞒?”

  此话如令,边上的侍卫把刀往下一压,两条血线便顺着明空大师脖颈落下,染暗了袈裟。

  “施主信与不信,贫僧再无隐瞒。”明空大师说完,闭目,嘴中无声念着什么,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方宥丞眸色一暗,沉声道:“来人,上刑!”

  眼看方宥丞想让人硬撬开明空的嘴,明空被强压着跪下,却还是那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模样。板凳已经架上来,柏若风盯着被摁到凳面的明空大师一阵,忽然伸出手,拉住了方宥丞。他指尖冷似寒冰,拉住方宥丞时,就像碰了一团火。

  柏若风只拉了一下,便被烫的缩回了手掌。

  他知道方宥丞的好意,然并不想见血气,“他先前能把观真的事情瞒那么久,怎么都不肯说一星半点。如今不管他到底是真的只知道这些,还是有心瞒着,你用酷刑都未必能问出来。”

  方宥丞皱眉,旋即抬了抬下巴,轻蔑道:“左右不过一颗脑袋,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