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若风给皇帝递了请帖,请求觐见。

  过了几日,正当他以为这条路走不通,要另寻法子时,皇帝召他入宫。

  虽然往日里柏若风没少入宫,然而自由的范围仅限于东宫,其他地方他是没办法自由走动的。

  因此此次入宫面圣机会难得。

  龙武军统领听着唬人,其实是类似于太子亲卫的官职。他换了七品武官官服,规规矩矩随着带路的太监入了养心殿,正儿八经行了礼。

  皇帝没有让他起身,柏若风便维持着见礼姿势,垂眸看地,眼角余光仍能瞥见总管公公童英扶着皇帝起身的动作。

  与前两年比,皇帝衰老的速度加快了。枯瘦的手指不复当年的光彩,不稳的脚步足见其虚弱。

  柏若风想起皇帝近来喜上炼丹的传闻,据说皇帝在宫内养了一批方士。这神仙丹下腹,寿命有没有延长他不知道,但皇帝身体似乎变得很差。

  “爱卿起身。”皇帝给够了下马威,终于开口让他起来。

  “谢陛下。”柏若风起身而立,恭恭敬敬立着。

  “爱卿在帖子里说的事情,朕已知晓。将士们在边境保家卫国,朕总不能让他们寒心。”皇帝说话的调子很慢,在他眼里,一个赐婚圣旨换柏家给他拿命驻守北疆,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何况现今用人之际。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卿所求,理应如此。”他拿起一支紫毫笔,边上的童公公极有眼色,迅速摊开张空白圣旨,开始磨墨。

  万没有想到这么顺利,柏若风心脏被高高吊起,眉间已经有了喜色。等待时,皇帝和他寒暄镇北侯府的事情,他答得十分恭敬。

  字成,皇帝拿起了玉玺。柏若风早忘了什么眼睛不能抬起来的规矩,目不转睛盯着那张圣旨。

  玉玺将落未落之际,一抹铿锵有力的声音隔着殿门和台阶远远传入殿内,“儿臣有事求见父皇!”

  玉玺停滞在半空,与圣旨隔着一掌的距离,看得柏若风眉心一跳,恨不得冲上去摁着皇帝的手印下去。

  未经宣报,明黄蟒袍的太子自殿外快步而入,腰间佩金带紫,步步生风,傲睨万物。

  他进来时,辨不清喜怒的黑眸扫视过边上的柏若风,随后才向皇帝问安行礼。

  “何事这般急?值得太子擅闯养心殿?”皇帝眉间藏着不悦,盯着追着太子入殿的禁军,面色变换,风雨欲来。

  他在童公公的搀扶下坐回龙椅,背后金龙栩栩如生,冷酷地俯视下首。

  若不是今非昔比,皇帝得狠狠赏太子几大板。

  方宥丞无视他的问责,轻快道:“那自然是喜事。”

  这人不会是……柏若风脑海里隐隐约约掠过一道想法,他猛地转头看着方宥丞。

  方宥丞,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定定看着方宥丞,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柏若风小幅度摇了摇头,尽是不赞同。

  接收到讯号的方宥丞侧身而立,眸间却晦暗不明。

  柏若风越是阻拦,此刻他心头的叛逆之意越甚,叫嚣着把眼前一切通通毁灭,好用这片天地囚住他想囚之人。

  方宥丞唇边划过抹恶劣的笑,转过头看向上首,激情澎湃道:“昔日没听父皇的话,是儿臣的错。儿臣回去仔细看了看今年选秀的名单,发现一女子与儿臣十分投缘,择日不如撞日,特来向父皇请旨!”

  皇帝坐在上方,把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他看出了两人间的暗潮汹涌,觉出些许趣意来,而这丝趣意恰恰来自于戏剧般的现实。

  君臣相争?皇帝面容平和了几分,难得温和问:“太子这么着急,该不会那人是段公良的小女儿?”

  方宥丞无视了柏若风的眼色,雀跃道:“正是!儿臣与表妹十分投缘,今日过后,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亲上加亲?皇帝审视着他,唇边依旧含笑,眼中冰寒之意愈盛。

  “小姐!小姐!”阿宝提着裙摆小跑回来,一路到了房门前。

  任她如何喊,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应。她见周围没有别的下人,装都不装了,嚣张地把门拍开,嘴上喊道,“小姐,阿宝有要事禀告。”

  木门拍开,露出床边桌后正低头端详着手上卷轴的清秀女子。

  阿宝笑着走进门内,目露嘲意,“小姐,您好事将近了。”

  秦楼月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哪怕是入了她的套,段公良仍死守着最后的底线。她用药吊了几天,才折磨到药瘾发作的对方松口。而今落到她手上的,赫然是北疆三城的城防图。

  自柏望山数年前接手北疆后,北疆的防护重重,被筑成铁桶一块,常驻兵马。将士值守和换班规矩只有柏望山及其亲兵知道,难以下手。唯二的途径就是那以防将领叛变,上缴到兵部存档的城防图。

  如今的兵部尚书是段公良的人。

  这意味着,光凭这一张图,就能让她作为底气重回北越。

  只是段公良拿到解药后,对她的看守更严了。秦楼月发现自己已经被人重重包围。

  也许下一刻,房门就会被拿到药后反悔的段相带人打破。

  阿宝浑然不知她的动作,也不知道周围处境——她与秦楼月消息并不互通。

  她自底层爬起,用过无数手段,最记恨的,就是这种投胎投的好的。何况,太子派她来,就是要她辅助秦楼月入宫的。她笑眯眯道:“小姐,还不梳妆打扮一番?圣旨要到了。”

  秦楼月皱眉,很快反应过来,拍桌而起,怒目而对,“你做了什么?”

第49章 陌生

  “这你就不用管了。”阿宝笑嘻嘻道, “总之,曜国太子已经去求旨。很快,就会有人携诏书而来。”

  “恭喜了, 南曜的准太子妃殿下。”阿宝目露羡慕,很快又化作嘲弄。

  秦楼月迅速把城防图卷好,塞到腰间。她从桌后走出,不安地踱步, 忽而质问阿宝, “你是怎么知道的?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