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女子伶俐,眼睛放光,“爷,那您想要几个时辰,还是要包夜?可要乐师助兴?”

  竟还是按时辰收费,柏若风顿了顿,回头问方宥丞,“你觉得呢?要在这过夜吗?”

  方宥丞抱臂而立,视线从柏若风被挽着的手臂挪到他脸上,直言不讳:“过什么夜,这里的床你不嫌我还嫌。”

  吃鞭炮了吗?火药味竟这么冲,柏若风扬眉,一时对方宥丞哑然无语。他扭头定下,“那就在这呆两个时辰吧,要乐师。”

  包厢打扫得还算干净,没有奇怪的味道,点了沉香,柏若风嗅了嗅,鼻子就皱起来了,觉得屋子里味道太过沉闷,忙叫人开了窗口通风。

  他们在屋子里坐了会,先是有人端了茶点上来,关了门。

  柏若风好奇,刚要去拿一块尝尝味,伸出去的手被方宥丞啪的一下按在桌上。方宥丞皱眉,不赞同看着他,道:“馋嘴猫,这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

  柏若风把手从对方五指山下撤回来,“只听说茶和酒会下点助兴的药,糕点应该不会吧。”

  方宥丞面无表情道:“不行。”

  柏若风很是心动,眼睛亮亮地看着方宥丞,一副高兴模样,“可是它们看起来好好吃诶。”

  方宥丞太阳穴青筋蹦了蹦,“不行。”

  柏若风试图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他伸出一根食指,“药也讲究剂量,我就吃一口。”

  方宥丞直接把那碟糕点端起,放得远远的,“哪天你被人用一口吃的拐跑了,我一点都不意外。”

  见他这紧张态势,柏若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要反驳他。

  此时门再一次被推开,貌美姑娘款款走进来,一人手中倒提着把没开刃的剑,一人怀里抱琴面上带纱。另外两人手中空空如也,可面上笑意吟吟,分坐二人身边伴着。

  来了。柏若风眸子一亮,“姑娘可会剑舞?”

  提剑的姑娘含蓄道:“会一点。”

  柏若风抚掌道:“那就烦请姑娘为我兄弟二人表演一下。”

  包厢门关上了,柏若风撑着下颌若有所思。剔透的琥珀眸子扫过桌上的杯盏,抬眼便能看见几步之遥外,一人翩翩起舞,曼妙身姿若极有韧性的藤蔓摇动,边上坐着抚琴的乐师。

  两人一心沉浸在表演中,舞蹈配合着音乐或上举,或回刺,或转动,十分灵动。

  柏若风想,不愧是加了钱的节目,也怪不得世人说此是销金窟。

  陪侍身旁的两位姑娘十分主动地报上名字,花前月下。

  花前坐在柏若风边上,绘声绘色说着最近坊间趣事,时不时剥两颗葡萄,喂一杯酒。

  柏若风觉得她说话有点意思,避开酒,就着送到嘴边的水果吃了口,问道:“你名字里的‘前’,不会是银子那个‘钱’吧?”

  惹得花前恼羞成怒,玩笑似的锤他。

  比较安静害羞的月下在方宥丞边上坐立不安,她的待遇显然就没那么好了。说什么话方宥丞不爱搭理,碰一下就送个眼刀,递的酒水吃食全部被拒。只能用委委屈屈、欲言又止的湿漉漉眼神看着柏若风,一副也想凑过去和那俊朗公子聊天的模样。

  柏若风看得直乐,撑着下巴观察了一番,见月下拿方宥丞完全没办法的模样,转了转掌中杯,侧着脑袋对花前道:“你看我那朋友,都不会怜香惜玉,来了这里还给姑娘甩眼刀。”

  花前接话道:“公子家教极好,许是不喜旁人近身。”

  “亏你夸得出来,不如直说是根木头,他家里可都快急死了。”柏若风扶额,语气夸张道,“像尊石头似的,总不开窍。”

  花前用帕子掩唇,笑眯眯道:“以前也有些公子生性腼腆,不敢和女子聊天的,在这留一晚就好了。”

  “哦?”柏若风看出了花前引诱他们花钱的心思,却佯装纯良问,“真有这般神奇?”

  花前神神秘秘道:“公子一试便知。”

  酒杯被重重放到桌面上,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一愣,连琴声都停滞了几秒方才续上。

  柏若风看过去,正与一双情绪复杂的凤眼对上了视线。

  听了柏若风和花前的话,才知道柏若风带他来这的心思。方宥丞哪能猜不到是有人嚼了舌根,他沉声问:“不是你要来长见识么?原是为了我的事来的?你听了谁的话?”

  “你年岁不小了,”柏若风决定直说,他顿了顿,委婉劝道,“若是身体不适,治疗宜早不宜迟。我听闻有位神医最近来了京城……”

  方宥丞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问,“你怀疑我不行?”

  柏若风反问:“不是吗?”

  他思绪飘忽,没来由地有了个大胆推测:所谓的曜国有难,莫不是说皇室血脉凋零?毕竟上一辈的王爷公主都被陛下折腾的没剩几个了,现在太子又是独子,别说有娃,东宫里连个侧妃都没定。

  真要是这样,若这方氏父子有个不测,皇室铁定没救了啊。他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柏若风倒吸一口冷气,捏紧了杯子。

  方宥丞忍无可忍,刷的站起身来,“柏若风!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显而易见的怒容叫边上的花前与月下不敢说话,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等客人们‘商讨’事情。

  柏若风被这声低吼喊回了神,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太子婚配的问题上,就像当年劝阻年少冲动暴戾的太子杀人般,而今他的想法依然单纯,单纯到有些冷酷与自私。

  只因他从来把自己当作一个旁观者,一个忍不住插手‘掰正’太子命运某些节点的旁观者,耐心地、静静地等着他想要的线索。

  柏若风指尖点了点桌面,不仅没有丝毫惧怕,还敢迎面而上,清浅双眸询问地看着站着的人,试图促成某件让太子今夜成人的事,“那要不,我们今晚在这留一宿?”

  只是他不知道,当旁观者试图插手,就已然成为局中人。

  琴声与剑舞化作了背景,出乎意料的静默在这房间流转,叫人本能地屏息,不敢大口呼吸。

  方宥丞捏紧了拳。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藏着即将喷涌而出的熔浆,海底山头的颤动是未知的讯息。

  方宥丞目光灼灼,看着柏若风,问的却是花前与月下,“你们这里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