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若风抽出镇北候新送来的匕首,想要划破了绑缚段轻章手脚的麻绳放人走。匕首落下中途,他却被身旁的暗卫抓住了手腕。

  柏若风蹙眉,打量着面前逐渐围过来的暗卫们。

  太子是睡着了不假,但是没有太子的命令,这些暗卫不会眼睁睁看着柏若风把主子想要杀的人放走。

  如若和他们打起来,就会惊醒方宥丞。以方宥丞这幅对‘理由’不感兴趣的模样,势必要血溅暗牢。柏若风衡量了一下,收回匕首。

  他转身,走近太子,暗卫们都提防着他对主子不利,叠在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然而柏若风只是轻轻拉起方宥丞的两个手臂,抓住,往自己脖子两边带的同时一旋身,太子便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背上。

  呼吸浅浅喷在侧颈皮肤上。柏若风看着那六个暗卫围拢了过来,眼含警惕。

  六人把他包围在中间,且肌肉紧绷。柏若风毫不怀疑哪个瞬间他们会暴起攻击,来‘救’他们的主子。短短一瞬,又像过了很久,暗卫们似乎察觉出他的无害,紧绷的躯干放松下来。

  他们往两边让开,露出离开暗牢的路。

  还好这些人识时务。柏若风想。他托着背上的人,微直起腰身,往前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又或者一直只是在闭目养神的方宥丞睁开了眼,阴翳的凤眼里满是对暗卫们的无声警告着。见周围的暗卫退开,他重新合上眼。

  柏若风背着人一路拾阶而上,顺利走回东宫内。

  春福大概是心慌得厉害,一直闲不下来,团团转着指挥宫人收拾好宫殿。待柏若风他们从暗牢出来,东宫已经基本恢复原样。

  “柏……”

  “嘘!”柏若风打断他。春福了然,连忙捂住嘴巴。

  柏若风背着人健步如飞走入室内,卸货一样把方宥丞放在榻上,转身就想离开。

  这回轮到他手腕被陌生的热度圈住,往榻内一扯,饶是柏若风很快反应过来稳住下盘,仍旧被扯得踉跄一下,双臂撑在榻边。

  而始作俑者好整以暇看着他,没有言语。

  “你醒了?”柏若风讶异道,随即他笑了,眼角软软下垂,显出一种无害的明媚。他唇瓣微动,想问问方宥丞打算怎么处理段轻章,想劝方宥丞不要冲动行事。

  然而不待他开口,对方手指勾住他从耳畔滑落的长发,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喊了声他名字:“柏若风。”

  “嗯?”

  方宥丞恶劣地动了动手指,扯着指上缠绕的长发。待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满地抬眼看过来时,他才悠悠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高马尾扎多了,会秃。”

  柏若风挑了挑眉,他翘起一侧薄唇,不羁的浅笑显出些许风流韵味。他抬手拍了拍方宥丞侧脸,眸色温柔,回敬道:“殿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咒人秃,会被揍?”

  落在侧脸的手掌被人抓住,方宥丞冷哼一声,颇有些不满,然而这个不满并非正对柏若风方才的威胁:“方才你在暗牢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方才……短暂回忆起来的柏若风麻溜挣开对方的桎梏,直起腰来。他转了转手腕,视线往外边飘,“我饿了,你饿不饿啊?”

  方宥丞翻身坐起,“这是在转移话题?”

  柏若风听而不闻,往外挪了两步,自顾自道,“肯定饿了吧,豆腐花其实和水差不多,去下茅厕就没了。”

  “柏若风!”

  “晚饭吃什么好呢?不如殿下在此歇息,我去小厨房看看吧!”柏若风才不管他,拉开距离后刷的一下跑了。

  徒留殿内传出愤愤不平的喊声:“柏若风,你给我回来!”

  柏若风出了门口,却没去厨房。他抛了抛方才拍方宥丞侧脸转移对方注意力时,另一只手趁机从对方腰上摸下的令牌。令牌掌心肉那般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凭借手中的身份令牌,柏若风狐假虎威了一把。他知晓段轻章双脚受伤,现在是无法行走的,然而他没好心到把人像背方宥丞一样背回去,于是随手指了个暗卫毫不客气地使唤,让人把段轻章送回去。

  段轻章路过他时,和他道谢。

  柏若风屈指指向自己,惊奇道:“你和我道谢?”旋即他摆摆手,“倒也不必。”他与对方本就不熟,做这么多当然不可能是没有一点私心。

  相反,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他没心没肺一点,这天下其实与他关系不大,自始至终他想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尝试改变命运回去。

  明空大师既然默认了他对‘大难与太子有关’的怀疑,那显而易见太子就是个切入点。

  成为太子身边近臣,避免太子自己长歪成为‘大难’本身,亦或避免太子以后做出可能引出‘大难’的事情,就是他的目标。

  柏若风瞧了段轻章一会儿,想起什么。他笑吟吟地用段轻章说过的话敲打对方,“毕竟臣忠于殿下,为主子解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啦。”

  他的笑容灿烂,然而落在段轻章眼中却像刺一样。

  段轻章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

  柏若风忽然端正问他:“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段公子。”

  段轻章道:“但说无妨。”

  柏若风直截了当问:“如若有一日,段家和殿下起了冲突……”

  段轻章回答的很快,“轻章是殿下的人。”

  柏若风又问:“那如果是你爹和殿下起了冲突呢?”

  段轻章愣住了。

  意料之中,柏若风大笑了两声,打散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摆摆手,“我开玩笑的,莫放心上。”然而浅如琥珀的眼中却有着消不去的冷意。

  段轻章没有再说话,他被暗卫背着离开,即将从暗牢出去时,他忽然转头,郑重其事许诺道:“望柏公子向殿下转告,轻章这回知错,日后不会再做糊涂事。哪怕命丧黄泉,也断不会再辜负殿下信任。”

  柏若风把玩着令牌,没有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知道日后段轻章一语成谶。

  他把段轻章送走,真去小厨房逛了圈,才跑回宫内。

  方宥丞面无表情坐在厅内的椅子上喝茶,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出去撒完欢的柏若风连跑带跳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