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猪头是谁?怎么其中一个长得还那么像他的太子。

  皇帝收回指着两人的手,“你们怎么……”他欲言又止,本来想好的准备狠狠骂一顿的词这会儿说不出口了。

  两人看上去这般可怜,两个娃娃竟凑不出一个人模人样。他劝和道:“你们尚且年少,性情冲动,什么仇什么怨把对方打成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

  被揍成猪头的太子就剩声音还在倔强支棱着,“父皇,这叫切磋!”

  柏若风本来不懂为什么太子听说皇帝传召,就要照着彼此脸打几拳。可他方才进殿看到皇帝变幻的脸色,怎么不明白自己逃过了一劫?他当然不敢像太子那般说话,行动迟缓行了一礼,“回陛下,太子勇武好战,武功高强,实乃国之大幸。”

  重文轻武、只喜书画的皇帝又沉默了,最后,他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道,“起码,打人别打脸啊。这、这成何体统?!”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总算知道那些上书房的师傅们愁得皱着脸说‘太子不顾身体,沉迷玩乐,影响课业’的真实意思了。

  皇帝严肃道,“朕警告你们,适时切磋比武可以,但是不许伤身,影响上书房课业进度。更不要再出现这种鼻青脸肿的模样。不日朕便要亲自考察你们课业。”

  他嫌弃道,“朕不希望太子成了鲁莽无智的武夫!”

  从养心殿出来,一瘸一拐看似伤得很重的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飞快换回正常走路姿态。

  柏若风见今日天色不早了,和太子打了声招呼,就打算直接回府。

  方宥丞快跑几步,追上来想要勾他肩膀。柏若风矮身避开他爪子,挑眉道,“殿下饶了臣吧,刚还被训着。”

  方宥丞收回手,冷哼道,“不就训几句,又没动板子,你怕什么?”他兴致勃勃转了个话题,问:“柏若风,今天我听到上书房的人说,护城河边的花开了,好多人去踏青,你可去了?”

  “我才来了几日京城?况且进京不久便到上书房报道,哪来得及出去。”柏若风说起这个还有些遗憾,只除了那次匆匆奔赴护国寺,后来每日都在侯府与皇宫间来回,白日里被这太子缠着比武当陪练,晚间回去往榻上一躺,哪还记得游玩。

  “上书房每六日休息一次,正好过两日休息,我们一同前去吧!”方宥丞追着他往宫门方向走,边走边兴奋提议道。

  柏若风顿了顿,左右看看,幸好附近没有旁人。他压低声音谨慎道:“太子可以随意出宫吗?”

  “当然不行。”

  柏若风心脏刹那被他吊起来,“那你还约我出门!”

  方宥丞满不在乎,“父皇母后都不怎么管我,除了他们,宫内还有何人敢过问我的事情?只要我瞒得好,哪都能去。”

  听方宥丞这番话,铁定暗地里偷摸出宫无数次了。柏若风惊疑不定看着他,片刻后直接扭头就走。他才被皇帝‘敲打’过,哪还能和这要做坏事的家伙沾上边,免得晚些时候又来拿他是问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就走了?”方宥丞连忙追上去。柏若风没存等他的心思,因此方宥丞跟了他一路,好不容易追上了,才抬手要去碰对方肩膀,却被柏若风避开。

  柏若风回首,迅速变换脸色,端正肃容道:“殿下,陛下过几日要考察课业,还是趁早回去复习吧。护城河边的花再好看,那也没有书中黄金屋好看。”说罢他一溜烟跑得飞快,快得生怕方宥丞追上似的。

  “嗤!胆小鬼。”方宥丞驻足原地看那抹红色背影越变越小,取笑道。

  再往前几十米就是宫门了,众目睽睽下方宥丞不能毫无准备出宫,尤其是一离开养心殿就直奔宫门而出,于是只能停在原地。

  此时,一旁躲了许久的贴身太监春福凑了过来,小声道,“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她怎么想起我了。”方宥丞面上短暂的笑意落了干净,面色阴郁,他往长乐宫的方向走了几步,揉揉青一块红一块的脸,沉声问,“她今日心情如何?”

  春福小心翼翼,“看着不错。”

  方宥丞冷笑一声,虽没有言语,然而神情已经暴露了他不以为然的情绪。

  “殿下莫怪奴才多嘴,”春福斟酌着言辞,“娘娘其实还是很关心殿下的,爱之深责之切。只要殿下态度稍微软和些,那、那娘娘还是……”

  方宥丞停住脚步,淡淡道,“掌嘴。”

  春福一惊,迅速抬手往自己脸上抽去,两只手一起动,啪啪声响耳,听起来就打得很疼。

  “停吧。”方宥丞没有看他,铁了心要给春福教训。

  春福捂着红通通的嘴巴嘶嘶抽气,害怕地抬眼看方宥丞。

  “她是怎样的人,吾会不清楚吗?你是吾的人,莫要再为她说话。”方宥丞看见自幼跟着自己的小太监狼狈模样,眉头锁得越发紧了,捏紧拳头走了两步。

  他不舍地回头,向柏若风离开的宫门方向看去,即便身影变小了,隔得远远地他也能一眼认出哪个小人是柏若风。

  变成小不点的柏若风抬起长腿,潇潇洒洒跃上马鞍,扯着马绳利落转身。就转身片刻,他发现了远处那道明黄身影正站在白玉阶上往这边瞧。

  隔着宫门,门外的柏若风抬臂朝方宥丞挥了挥手,笑得明媚爽朗,脸上的伤无伤英气俊朗,反倒添了几分肆意。

  一转身,他风风火火骑马跑了,束成一束的长发在半空滑过,很快连同马匹消失在门后。

  门内的方宥丞站在原处默不吭声看着对方离去,眸内的鲜活一点、一点褪得干净,化为潭沉沉的淤泥。他转头,往与宫门反方向的长乐宫而去,仿佛走进深渊。

第19章 称兄

  春雨来得急, 没有丝毫预告,豆大的水珠哗啦啦砸下来。

  “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的停不了。公子可怎么去宫里啊?”元伯看着顶上的乌云发愁直发愁, 他匆匆走过回廊,没想到转角冒出个提着东西的小厮。

  两人速度不慢,险些撞上。却见那小厮侧身,以极好的腰力绕开了元伯, 下盘极稳, 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圆头圆脑的小厮避开元伯后,嘿嘿笑道:“急什么, 公子这两日身体不适告了假,暂时不去上书房了。”小厮高兴得似乎不用去上书房的人是他一般。他左手端着壶热水,右手托了碟瓜果。“与其担心公子上学的事, 还不如想想午饭吃什么。”

  元伯抬指敲他脑袋,笑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睡当然是头等大事!”阿元摇头晃脑道, “不与你说了, 我得先把头等大事给公子送去。”

  “快些去吧。”元伯看着他雀跃小跑的身影无奈摇头。阿元是将军属下遗腹子,从小跟着柏若风长大。此次来京, 阿元本不必来,却是自请跟来照顾。

  阿元端着东西去了花园亭子, 亭子空空,没有柏若风身影。“奇怪。”他把茶壶和瓜果放在桌上, 挠了挠头, “方才不是公子说要在这听雨的吗?”

  他眼尖,发现桌下有一团湿漉漉痕迹, 阿元蹲下抬手揩了把,在指腹间捏捏,发现是稀释的泥水,那泥水痕迹从墙角一路滴到亭子里,再从亭子延伸出去。

  阿元起身,随手在下摆擦净手指。他顺着蔓延的痕迹,来到公子房间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