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寇头子示意,那捉着柏月盈双手的两人便松开手,柏月盈往前踉跄一步,扑到柏若风膝上。

  刚逃离的她深吸一口气,哭声刚起。柏若风面色微变,倏然一手成爪扣住她细白脖颈,脚踝勾起轮椅回身灵巧一旋,往身后二贼甩去,沉重的木质椅把没有防备这半身不遂瘸子的二贼砸趴在地,轮椅裂开几块。

  贼寇们都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竟能站起来了!连柏月盈都愣住了。

  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从静默中脱身持刀欲上前时,他已经扣住柏月盈脖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别过来!站在原地。”方宥丞方才暗中递给他的匕首,而今抵着柏月盈的脖子。

  他冷静道,“不想你们主子出事,就把刀扔了。”

  这一反转别说贼寇们,元伯首先震惊不已,上前小跑几步,又怕柏若风伤人又不敢硬伤了他,慌忙道,“少爷,她可是小姐!小姐怎会和这些北越贼子有关系?!”

  闻言,柏若风皱眉,连带着防备地看向元伯,他立在两方人马中间,并不打算再往后退。

  而元伯身边的方宥丞扯唇笑了笑,弧度并不明显。他猜到些许柏若风的心思,他把刀手落在剑柄上,锐眸盯着兄妹二人,暗中防备着。

  这些贼寇面面相觑,都没有动作。

  柏月盈抓着柏若风桎梏她的手臂,不可置信道,“二哥!我是月盈啊!”

  柏若风捏紧了她的喉咙,柏月盈便难受地咳喘不止。

  柏若风平静道,“哦?你是吗?”

  “我当然是!”柏月盈挣扎道,“二哥,你莫不是疯了!我是你亲妹妹!”

  “不,你不是。”柏若风笃定道,他轻描淡写道,“你大抵还不知道,我记忆早已恢复。”

  “不可能!”柏月盈怒道,她对此反应极大。

  “怎么不可能呢?”柏若风笑了一声,声音在她耳边轻柔若情人低语,“我院里的郎中,可是世人苦觅不得的神医啊,瘸子都能站起来,何况一个小小的失忆症。”

  柏月盈眼球急转,她显然气急败坏,却不知想到什么,那急急的呼吸变得平静下来。

  “神医?呵!”她轻蔑道,“这可是我国圣药前尘一梦,我亲手灌药灌了五天,莫说失忆,你本该丧失所有记忆成为痴呆稚子。圣药绝不会出错!只是可笑啊,真可笑!”

  她像想通了什么,大笑几声,“我怎么没想通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从一开始我们在回京路上袭击侯府马车那时就成了螳螂。既然柏月盈可以是假的,那一个失忆的柏若风是假的又有何奇怪?!”

  “可恨我没有早些认出你这个冒牌货,”她话音一转,恨恨道,“若是知晓,我就不会留下你,想把你药成一具听话的傀儡,而是早些,杀了你!”

  柏若风沉默了,他说的‘恢复记忆’不过是在诈对方。女子如此笃定那‘圣药’可以起作用让人丧失记忆。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如她所说的冒牌货,还是因为那‘圣药’只抹去了他这辈子的记忆,他还有个上辈子。

  柏若风不再多想,他手中用力,质问道,“少废话,真正的柏月盈在何处?”

  女子用气声答道,“死了。”她忽而裂开嘴,无声笑了,“曝尸荒野。”

  “妖女!你为何要杀了小姐?!”元伯已经被一件又一件超出他认知的事情惊得难以思考,少爷失忆,小姐是北越间谍假冒,还引贼入室,而今,真正的柏月盈似乎……

  ‘柏月盈’情绪平静下来,巧笑倩兮,“不杀了她,我怎么夺了她的身份入宫呢?”她妖媚动人的眼中闪过汹涌杀意,“可惜了,你们今日知道这些,不会改变一分一毫的结局。你们三个,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倏然扣住柏若风桎梏她的手一反,咔嚓声响起,那怪力竟硬生生要折了他的小臂。

  柏若风咬紧牙根,转瞬匕首狠狠刺入女子锁骨,女子痛呼一声,忍着那剧痛甩开柏若风的小臂,拼尽全力拍了他一掌。

  玄之又玄的内力轰的一声传入体内,柏若风头回亲身见识内力的厉害,就像被奇异的波动震慑内脏,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痛。尤其前胸,尖锐的痛觉要令他晕过去。

  绵软的四肢不听使唤了,怎么努力都站不稳。他撑着身躯后退几步,捂胸弯身单腿跪地,浑身发颤。再抬头,眩晕不止间看见涌现的暗卫与这群贼寇战在一起,不大的空地成了战场。

  刀光剑影中有人穿过战场朝他奔来,剑光明亮,一剑刺入试图对柏若风补刀的女子左心。

  抬手想要杀了柏若风的女子含恨吐出血来,她勉力回身,看见身后方宥丞那张阴沉的俊脸,“又、是你。”

  就是因为此人知道太多,还胆敢说破她的计划,再想到前不久她派去盯梢柏若风的暗探被人除掉,她才怀疑到这人身上,想悄无声息除了这人。

  而柏若风意外发现消失的元伯,还想来探望,则是给她送来动手的机会。她故意让人露出破绽,就为了寻个理由杀光这些时日柏若风带回来的这些‘朋友’,好让柏若风乖乖成为她的傀儡。

  本来所有的计划都那么顺利,到了这里更不该出错。一切就毁在这个男人身上。

  “你究竟、是谁?”

  一剑抽回,女子在柏若风身前晃了下,倒地而亡。

  没有得到答案,她死不瞑目,睁眼死死看着蓝天。

  方宥丞从她身上跨过去,扶起柏若风,“醒醒!”他着急扒开意识模糊的柏若风前襟,发现他胸口竟有个针孔在逐渐变紫发黑。再看柏若风,唇色逐渐变深。

  这是中毒的征兆。

  “就不该由着你,托大了!”方宥丞急道,要是他直接把人全杀光了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但他知道柏若风重亲缘,不确定女子是否真的柏月盈时绝不会下手。他把人手臂拉上自己肩膀,一手揽腰一手托着膝盖抱起,急忙去寻神医陈无伤。

  路过那女子尸体时,他顿了一下,喊来暗卫带着那尸身跟上他。兴许这女人身上有解药。

  “毒、他中了北越的三种毒……记忆缺失、神志不清、身体孱弱……”

  “……北越的圣药前尘一梦……是圣女才有,他们走投无路,竟想用圣女做美人计蛊惑陛下……”

  “……毒入心脉……难救……除非……”

  零星的话语不成句子,传入昏迷不醒的人耳中,柏若风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醒了?”方宥丞紧紧握着他右手,蹙眉着急道,“没事的,我定会救你,我们一同去寻护国寺的明空大师。”

  “明空、大师?”柏若风反应迟钝,喃喃念着。

  “对,你有印象?”

  柏若风头痛欲裂,他抬起颤抖的手捂着头,却不能减轻半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