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月笙还趴在花满楼的身上熟睡,花满楼却早已醒来。

  或许还是不安,即使睡得很熟,月笙也牢牢抱住他,怕他离开似的。

  花满楼的一只手放在月笙的腰间,另一只手则落在他的脸颊上面,他的眼睛注视着床顶,不晓得在想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想,或许想了很多。

  昨晚的画面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回放,尽皆是阿笙的模样。

  哭泣、情动、痛苦的欢愉、激烈的颤抖、释放……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否认花满楼不是一个君子,可君子如玉,却终归不会像玉石那般冷硬无情。

  花满楼也是会动情的,这样一个似清风朗月般的君子若是喜欢一个人……

  花满楼看向月笙,喜欢?他无疑是喜欢阿笙的。

  谁会在与阿笙相处后不喜欢他呢?

  龙月笙聪慧无双,长相亦是无可挑剔,怕是什么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他,他的样貌已经是无往不利,偏偏他的一张嘴也能够把人说得又开心又欢喜,若是他讨厌的人,那就是又痛苦又羞愤到恨不得去死一死才行。

  他也有绝世无双的医术,有被人艳羡的家世和武功……

  这样的人不会缺少喜欢,更加不会缺少追求者。

  可花满楼却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未看见有谁当着他的面对阿笙表达爱慕之情。

  或者,有人表达,可是阿笙却没有让他瞧见吗?

  阿笙还年轻,往后的日子也还很长,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人物为何偏偏喜欢他?

  他们不仅同为男子,他还比阿笙大许多,他可以说算是看着阿笙在他身边逐渐长大,他了解他的一切。

  花满楼怎么会不喜欢阿笙。

  他喜欢极了,甚至这种喜欢和面对陆小凤时不同。

  陆小凤是他的挚友,如同亲人一般,他可以和陆小凤把酒言欢、谈天说地,甚至让陆小凤毫无睡相的躺在他的床上,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若这人换做是月笙,却突然间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花满楼心里问自己。

  是因为阿笙总是对他做出超出一般朋友之间的举动吗?

  阿笙开心时会抱着他,亲亲他。

  他还未成年时,花满楼只当他是小孩子喜欢亲近人,也曾说他不要轻易对人这样做。

  可阿笙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只对七哥这样啊,七哥长得好看,我喜欢亲一亲你,七哥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再亲回来,我们扯平好啦。”

  花满楼闻言失笑,亲回去?这算是什么扯平?

  由此可见龙月笙有多么会强词夺理,耍赖皮。

  或许那个时候阿笙就已经对他……

  花满楼回忆起曾经的相处,这才恍然发觉,阿笙似乎是早已对他怀有不一样的心思,所以步步为营,不着痕迹的靠近,试探他的底线,然后令他对他的纵容一步步后退、放宽、习惯,最后留下足以铭刻在心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月笙的感情也在变化着。

  所以在察觉阿笙对他的心思后,花满楼才惶恐,因为他也骤然发觉自己的心思竟也龌龊阴暗。

  他怎么能够对阿笙有那种念头?

  他是阿笙的长辈,他是男子,他大阿笙许多,他与阿笙生活这么久,却没有引导好他。

  这叫他之后如何面对阿笙的父母。

  花满楼是个罪人。

  所以在一切还尚未铸成大错之前,花满楼决定将阿笙尽快送回兴云庄,或许这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月笙的行动力竟那般快,昨晚就对他下药,直接坐实了此事,让两人有了肌肤相贴的事实。

  花满楼无力挽回,而看着月笙一脸疼痛难忍的模样,又想责怪他的莽撞,却又忍不住心疼。

  他该在药效解除的那一刻抽离,应该点阿笙的睡穴,不让错误更进一步。

  可瞧着阿笙哭泣的模样,那泪水滑落脸庞,也好似流入了花满楼的心中,烫得他心口发颤。

  他看陆小凤是说错了,他不是阿笙的克星,阿笙是他的克星才对。

  “真是一个坏孩子。”花满楼喃喃道。

  仗着他心软,仗着他不舍得。

  花满楼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凑过去吻了吻月笙的额头,然后轻柔地拿下他抱住自己的双臂,起身。待月笙醒来时,身边早已没有了花满楼的身影。

  他霎时惊慌地喊了喊:“七哥,七哥,花满楼!”

  惊慌的声音传到楼下,花满楼在给月笙温着饭菜,闻声便急忙上去。

  他推开门,就听着阿笙趴在床上呜呜哭泣,声音既可怜又委屈。

  花满楼快步上前,坐到床边抚摸月笙的头,道:“哭什么,我没有走,我在这里,阿笙。”

  他还没有穿衣服,白皙的背露出,好看的肩胛骨上还留有印记,肩头泛着粉,令花满楼的眼神闪了闪。

  眼睛恢复光明,确实要比做一个瞎子好。

  听见花满楼的声音后,月笙顿时转头,枕头上有两抹湿润的哭痕,他道:“我、我以为你走了,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要我,呜呜你不许讨厌我,就算不喜欢我,你也不许走。”

  “这么霸道?”花满楼伸出手指擦了擦月笙留在脸上的泪痕。

  月笙转过身,攥紧花满楼的手点头道:“没错,你要是敢离开,我就昭告天下说你对我始乱终弃。”

  说完似乎又觉得这样太不讲理,显得他真像是一个坏孩子似的,他又忙道:“七哥七哥,你不喜欢我吗?七哥抱了我,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能不能留在我身边?求你了,花满楼,你喜欢我好不好。”

  他委屈、可怜,又如此示弱。

  当真是觉得花满楼温柔和善,不忍心对他说出残忍的话。

  或许是觉得利用花满楼的愧疚心可以令他从此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月笙错了,花满楼再温柔,倘若一个他不喜欢的人这样逼迫他,他也不会妥协的。

  只不过眼前的人是月笙罢了,花满楼哪里舍得令他伤心,还这般委屈求全似的。

  他的阿笙合该是骄傲的,是那个仿佛小孔雀般很是得意自信的样子。

  但花满楼又实在生气阿笙这般不爱重自己的身体。

  昨晚若没有解开他的药效,是想疼着进行到底吗?

  花满楼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月笙越发不安,试探性问道:“七哥,你还要我回兴云庄吗?”

  “要。”这一次花满楼回答了他。

  月笙霎时泪水充盈眼眶,哽咽道:“所以、所以你还是不要我,不喜欢我,想要赶我走呜呜。”

  说罢,他扔开紧攥着的花满楼的手,转身又趴了回去呜呜直哭,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不走,我就赖在这里,有本事你杀了我,除非我死,否则……”

  未等说完,月笙就被花满楼翻个身捂住嘴。

  花满楼道:“我已告诉过你不要说这个字眼了。”

  月笙伸手去扯他的胳膊。

  花满楼无奈摇头,顺从地被他拉下去,道:“你还说自己不是坏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手。”

  “我不与你回兴云庄,怎么向龙庄主和林夫人说明此事,怎么让你以后长长久久的留在我身边呢。”

  他昨晚一夜未睡,尽是在想此事。

  他不愿阿笙沉沦于此,但阿笙却是早已怀了心思。

  他不愿阿笙继续深陷,他想要就此止住,可阿笙却先一步切断所有后路,让他无路可退。

  或许,花满楼也是可以退的。

  毕竟昨晚之事乃是月笙下药强迫他,就算外人知晓,他也是占理的一方。

  但即便他万分纠结,明知不可为,可他却还是为之了。

  因为花满楼从来也不是胆小懦弱之人,既然有人朝着他胆大妄为的迈进,而这人也在他的心上,那么时光易流逝,悔之不可改,他何不也上前一步,以防自己日后后悔却晚矣。

  月笙动作一顿,霎时睁了睁眼睛。

  花满楼道:“小坏蛋是傻了吗?”

  他捏了捏月笙的鼻尖。

  月笙回神:“真的真的真的吗?”

  “是真的。”花满楼宠溺又有耐心地回答。

  月笙瞪大眼睛,脸上霎时绽放出笑容,他倏地拉起被子蒙上脸,然后又扯下露出漂亮的眼睛注视花满楼。

  花满楼被他瞧得不禁笑出来,他的阿笙为何能够如此可爱。

  “我还是不信。”月笙扯掉蒙在脸上的被子,转转眼睛,道:“除非你亲亲我。”

  花满楼挑眉,却依言俯身过去亲吻他红红的鼻尖,湿润的眼眶和睫毛,最后是红润的唇。

  在含住那甜润的唇瓣前,花满楼低语道:“你是不是故意那般哭,好叫我心疼。”

  因为他了解的阿笙从来都不爱哭,遇事更不会以哭来解决。

  月笙嘴角勾起,回道:“那你心疼了吗?”

  他双手揽住花满楼的脖子。

  “自然心疼。”

  哪怕花满楼明知晓月笙是故意的。

  以他的武功又怎么可能不晓得他就在楼下。

  月笙啵了下花满楼的唇,道:“方法有用就行,因为七哥心里也有我,所以我哭,七哥才会心疼,才会对我心软,才会对我百依百顺,喜欢我,爱我。”

  “你啊。”花满楼叹息一声。

  所以,他也是自愿入瓮。

  花满楼低头,与月笙唇齿交融。

  或许他心里早已有月笙的存在,容貌虽模糊,却在双眸复明的那一刻,清晰了他的相貌,也逐渐清晰了自己的心。

  这一辈子真是栽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