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 谢允漫离京的计划便提上日程。

  此次回风歧之行,由柳六等人护送离开,谢时深带着鹿厌出城为她送行。

  如今谢家被盯得紧, 谢允漫离京一事十分隐蔽,谢时深为掩人耳目, 不惜兵分几路分散注意力,甚至想好应对皇帝的措辞,一旦皇帝知晓, 他便以谢家长辈身体抱恙,需胞妹归家一趟, 择日必将返京。

  理由真假且不说, 鹿厌知晓返京一事绝非虚言,只是那会儿的京都, 又会是谁的天下呢?

  冬夜出行,他和谢时深分头行动,最后在远离京都的小镇上汇合,潜藏深夜里为谢允漫践行。

  谢允漫虽不想离京,但明白此行责任重大,心知大哥安排离开必有深意,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能成为大哥的负担。

  她对谢家的处境忧心忡忡,好生叮嘱了一番才舍得离开, 临行前,她还不忘打听有关杨承希的安危。

  谢时深并未多言, 只是让她放宽心, 不过谢允漫话里话外的意思,基本是希望下次返京时, 能看到他们所有人都平安无恙。

  有些话兄妹二人心照不宣,几句交谈后便告别。

  送走谢允漫后已是深夜,寒风刺骨,吹掀氅衣一角。

  谢时深目送马车消失的方向,凝神许久不语,直到马车上的那盏微光彻底消失后,才见他微微垂下眼帘。

  鹿厌偏头看他,不知他在思考什么,只是安静陪着。

  直到乌鸦声穿过树林,鹿厌见冷风卷席时才询问道:“世子,我们要启程回京吗?”

  谢时深循声看来,后知后觉自己站了许久,抬手轻抚鹿厌冰冷的脸颊,随后解下大氅为他披上,温声道:“冷了也不找地方取暖。”

  鹿厌悄悄蹭了下他温热的掌心,嘴里却说:“世子,我不冷。”

  谢时深无奈一笑,左右看了圈四周道:“罢了,今夜不回去了,在镇上找客栈留宿吧。”

  鹿厌颔首,转身看向集市的方向说:“那边有客栈。”

  谢时深含笑道:“走吧。”

  他担心鹿厌受寒,给他戴上氅帽后搂在怀里,不给鹿厌拒绝的机会,把人直接裹着抵达了客栈。

  万万没想到,小说的桥段竟出现在眼前。

  鹿厌难以置信质问掌柜,“怎么可能只剩一间房了?!”

  掌柜为难说道:“客官有所不知,途径此地的商队颇多,平日人满为患,若客官再来晚一些,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闻言,鹿厌朝熙熙攘攘的四周看去,果真如掌柜所言,连一张空余的茶桌都寻不见了,而谢时深正在不远处点菜。

  鹿厌并非不信生意火爆一说,只是这客栈委实奇怪,若只剩一间房还情有可原,可偏偏......

  “可是为何就剩了情/趣房?”他实在不解,忍不住嘀咕两句,“还说里头有什么小皮/鞭和项/圈......谁家睡觉需要这些东西啊......”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险些掩埋在吵闹的人群中。

  虽然这些东西只在小说里描述过,可每逢出现,皆是些令人羞耻的桥段。

  鹿厌悄悄看了眼谢时深,心想他从不触碰小说,想必也不知项/圈为何物,若是见着了,到时候自己囫囵带过,就说是训狗的也行。

  他在心里找好理由后,移眼看向掌柜。

  掌柜意味深长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此乃上等包厢才有的待遇,多亏咕咕的小说,才让尔等有这般陈设灵感。”

  提到咕咕,鹿厌方才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书迷见面,高低也得探讨一番。

  两人聊了几句新书的话题,但很快被上前的谢时深打断。

  掌柜给他们爽快打折,丢了钥匙便让人带他们上了包厢,也不管他们乐不乐意,郎才郎貌的,无心者硬凑也不会擦出火花,有心者隔着墙都能爬进来。

  当掌柜的,就是见多识广。

  小二为谢时深和鹿厌引路,推开门后,小二站在门外,识趣笑道:“两位客官进屋稍坐片刻,客官点的菜等会儿便送来,热水澡豆应有尽有,祝客官今夜玩得尽心。”

  鹿厌回礼一笑,但转念发现他最后所言别有深意,霎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热,讪笑道:“谢谢,服务还挺好。”

  小二作请姿,热情笑道:“亲亲,本店接受好评,婉拒差评哦。”

  未等鹿厌回话,衣领被一只手拉住,二话不说拖进了偌大的包厢中,小二贴上前给两人阖门,嘴边还挂着职业假笑。

  包厢布置得大红大紫,鹿厌还以为误入了谁人的婚房,结果当他看见满墙挂着的器具后,顿时傻眼站在原地,对整整一墙的花样感到震惊。

  数十样的器具中,他靠着小说的描述只能分辨其中几个,其余之物,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在小说里都找不到原型,看来掌柜有不为人知的副业啊。

  他愧做咕咕的书迷,掌柜对咕咕才是真爱。

  鹿厌好奇拿起墙上挂着的项圈,用手拨动着上方吊挂的铃铛,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惊得鹿厌连忙握住铃铛,生怕被谢时深听见动静。

  奈何他握住这颗,另一颗又响起,最后整个厢房都回荡着声响,果不其然引来了谢时深。

  鹿厌听见脚步声后,手忙脚乱把项圈挂回墙上,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谢时深出现在身侧,手中正端着杯热茶。

  只见他淡淡瞥了眼墙上挂满的东西,随后转眼看向鹿厌,递去热茶说:“喝点暖身子。”

  鹿厌观察他的神情,发现他似乎对这些器具不感兴趣,不知为何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接过他给的热茶,放心喝了起来。

  回想谢时深从前常常没收小说,曾言沉迷小说不学无术,那他应该不喜小说话本,必然是古板之人。

  鹿厌安心捧着热茶喝下,浑身寒意被驱散,他喝完后去放下茶杯,不料刚走到茶桌,便听见身后传来铃铛声。

  他倏地转身,看见谢时深手里拿着项圈,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枚毛绒绒的短尾,生疏地摆弄着。

  鹿厌快速放下茶杯,回到他面前,想寻机转移谢时深的注意力,却见谢时深突然举起项圈,疑惑看了眼鹿厌。

  “方才我听见的声音......”谢时深摇动两下挂着铃铛的项圈,“便是此物发出的?”

  鹿厌看着他左右手拿着的东西,心想反正他未曾看过小说,说了也未必能懂,索性也不再隐瞒,点头说道:“此乃项/圈,不过......”

  他的视线落在谢时深手中另一物,木制锥型器物,尖端另一侧衔接着雪白的尾巴状物。

  鹿厌拿过好一番打量后,摇头续道:“此物好可爱,但我不知用途何在。”

  “可爱?”谢时深眸色微沉,“你喜欢吗?”

  鹿厌将雪色的尾巴缠在指尖,虽不知此物有何用途,但想必拿回去逗哈秋也可以。

  他扬起脸颊,眼神单纯笑道:“喜欢,不如买回去吧。”

  谢时深眉梢微挑,压着唇边的笑,将手里的项圈递到他面前,问道:“那此物呢?”

  鹿厌抬眼看去,瞧见是项圈,先是愣了下,转而拒绝道:“此物万万不可!”

  只见谢时深举起打量,语气带着疑惑说:“为何不可,难不成此物别有用处?”

  鹿厌神情顿住,下意识咽了咽喉咙,瞧见谢时深求知欲这般强,他不好随便普及,只能将项圈拿过,把尾巴暂时交给谢时深保管。

  他循着看小说的记忆回想,主角一般会将项圈绑在脖颈,若尺寸较小,四肢皆会挂上,目的是为了增加床帏之间的情/趣。

  鹿厌越是回忆,便越是感觉脸颊发烫,想不到如此隐秘的私事,竟有一天要寻文明的词语去普及,避免引人遐想,令听者误入歧途。

  尤其面对的还是谢时深,他们有过肌肤之亲,若用词不当,让谢时深误会自己喜欢佩戴此物,岂非被谢时深抓住把柄,日后指不定被调侃。

  他暗自轻叹一声,对谢时深的刻板印象又加一分。

  只见他解开项圈的扣子,有些紧张看向谢时深,轻声问道:“世子真想知道吗?”

  谢时深平静道:“无妨,若你不愿告知,我向掌柜询问也无妨。”

  鹿厌一听,连忙靠上前,手忙脚乱阻止道:“别、别!我愿意!我很愿意!”

  这拿出去问得多尴尬。

  谢时深眼底含笑,垂眸看他慌张的神色,低声道:“那便劳烦你示范其作用,若有用处,我给你买下又何妨。”

  鹿厌闻言愣住,给自己买?

  他又用不上,为何要买,他才不要!

  “世子莫要破费。”鹿厌劝道,他的眼神四处闪躲,耳朵绯红,被谢时深盯着浑身不自在,“区区挂件,毫无用武之处。”

  谢时深脸上犹见惋惜,望着满墙的挂件,轻叹道:“我还想着将此物悬在屋内做装饰呢,毕竟瞧着这里的陈设别有趣味。”

  鹿厌得知谢时深有此大胆想法,立刻阻止说:“世子别冲动!”

  他将项圈挂在脖颈,绕到谢时深面前,仰着脖颈示意道:“你看!此物是用来挂脖子的!除此之外一点用没有!千万别买!”

  铃铛声萦绕耳畔,谢时深垂眼看去,入眼对视上鹿厌急忙解释的神情,清澈干净的双眼带着焦急,耳廓和脸颊泛红,看样子是生怕自己将此物带走。

  他凝视着鹿厌的眸色晦暗不明,视线落在这截细长白皙的脖颈上。

  项/圈的尺寸恰到好处,银色的铃铛为古板的项圈添上一丝灵动,只要佩戴之人稍有动作,铃铛敏/感地摆动,发出助兴的声响,勾着人忍不住想抓住项/圈。

  似乎只要肆意玩弄着佩戴之人,便能听见更多的声音交杂其中。

  谢时深沉默不语看着他,眼神深不可测,仿若一潭暗藏危险的湖水,等着契机便会吞噬一切。

  鹿厌被谢时深的眼神看得浑身燥热,尤其是戴上项/圈后,脖颈似有一阵热意,源源不断涌向四肢,连着呼吸都变得紊乱。

  他暗自滑动喉咙,不适地动了下脑袋,顿时听见铃铛声响起,令他羞耻得想要解下。

  不料他的手刚碰到项/圈,便瞧见谢时深抬手伸来,用指尖轻轻拨动了下银铃。

  谢时深沉声道:“看来颇有用途。”

  刹那间,鹿厌满脸呆滞,脑海里浮现小说里血气方刚的画面,令他下意识缩了下脖颈,四肢酥软,险些原地倒下。

  他察觉不妥,手足无措去解项/圈,结果锁扣在后颈,他摸索片刻始终找不着,急得双眼通红,下意识找谢时深求助,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说:“世子,帮帮我。”

  谢时深凝眸注视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神情,银铃声催化着心底埋藏的情愫,一股莫名的燥意涌上胸口。

  他突然想听鹿厌的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