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厌哪愿意松手, 双手越抱越紧,听闻后紧跟着抬首,欲找理由解释一番, 结果在对视间愣住。

  他怎么觉得,世子这双冷漠无情的双眼里有些荡漾。

  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世子,难不成是病得太重,是他眼花了吗?

  鹿厌不敢多想, 连忙顺着他的话说道:“只要世子需要我,即便被发现又如何, 不解释又如何, 我们清者自清不就足够了吗?”

  他嘴上是这么说,当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谢时深要去相亲了,想必很快便能找到世子妃,到时候又何须自己呢。

  谢时深紧抿着唇,眼神复杂,良久才扯出一抹笑,“说得也是。”

  “不过。”鹿厌话锋一转,将他松开后盘腿坐在榻上,“若世子有了世子妃,我恐怕不宜久留。”

  谢时深垂眸看了眼他松开的手, 淡定道:“世子妃岂容易找到,莺莺燕燕太多, 容易眼花缭乱, 若无人把关,恐落入桃色圈套中。”

  鹿厌仔细思索, 竟也觉得在理,毕竟连衣正是前车之鉴,“世子放心,有我和小姐在,定不会让奇奇怪怪之人再入谢家。”

  殊不知,连衣是谢时深用来试探感情的工具。

  谢时深起身宽衣解带,将衣袍搭好后回到榻边落座,视线落在他松松垮垮的衣领处。

  “你先睡吧。”他整理好鹿厌的被褥,移开视线道,“我去沐浴更衣。”

  鹿厌打了个呵欠,肩上的衣袍如丝绸般滑落,将他雪白的肩头露出。

  只是他不甚在意,一味往被窝里钻,非常熟练爬着铺床,浑然不知此刻的自己多么诱人,反而得知谢时深要去沐浴后,还主动问道:“世子需要我吗?”

  谢时深眸光幽暗,盯着他整理被窝的身影,白皙的肤色灼人眼球,那截薄腰若隐若现,仿佛一只手便能轻易锁住,一旦被扣住了,好像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只能任人摆弄可怜求饶。

  与此尤物抵足而眠,实在太挑战人了。

  “不必。”谢时深快步离去内室,声音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你睡吧。”

  他不给鹿厌回应的机会,忍着浑身不适往浴室而去。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啦水声,鹿厌耳力极好,因喝了药的原因,他渐渐生了困顿,和衣躺下后,很快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过熟睡的过程有些漫长,因为浴室有奇怪的动静,水声里似乎夹杂着细微的呻/吟,断断续续的,他集中精神听着,担心谢时深出事,奈何困意卷席,他终究还是睡了。

  等谢时深回来后,榻上之人早已沉沉睡去,身子蜷缩在床榻里面,半边身子抱着被褥,细长的腿搭在被褥上,腰间的里衣不知何时被蹭起,紧致的腰线暴露在空气中,宛如一只毫无安全感的幼兽,将被褥当作唯一的依赖。

  谢时深暗自吸气调息,无奈叹了声,随后回到榻上将人安顿好。

  但鹿厌睡觉时警惕性颇高,当有人触碰自己便会不安挣扎,若动静稍微大些,还可能会被吵醒。

  虽然谢时深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他。

  鹿厌抱着被褥的脚开始乱蹬,不满地翻动身子,或许是感到不安,他为了寻找安全感四处乱动,直到抱住令他感到舒适的东西。

  那东西叫谢时深。

  昏暗中,谢时深借着洒进屋内的月色低头看去,怀里的鹿厌正抱着他的身子,一条腿勾着他的腰,如同藤曼似的缠在谢时深身上,将他当作了可靠之物。

  谢时深好不容易平息的热意,现在又被蹭得疯长,泄掉的火气死灰复燃。

  他僵硬挪动身子,努力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奈何腰上的腿乱挪,眼看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一只手悄无声息伸进被窝。

  谢时深单手握住鹿厌乱动的腿,止住一切危险的动作。

  然而,更要命的是,这是他初次触碰鹿厌的身体,注意力彻底被分散。

  鹿厌的腿在常年的训练下笔直有力,掌心一旦将其握住,腿上的软肉便会挤在指缝,而谢时深的手指颇长,指尖距离那饱满的臀部很近,稍微往上挪去便能戳到。

  简直疯了。

  如此情形之下,谢时深除了深呼吸别无他法,他微微偏头,朝肩头上趴着的人看去,一向冷静的眼眸泛着涟漪,藏着无尽的温柔和包容在其中。

  他们如此同眠几日后,鹿厌从榻上转醒时,身侧总是空无一人,谢时深去上早朝,院子唯有扫地的声响。

  他从被窝探出头来,脸上被凉意抚过,是来自初冬的预兆。

  等他好整以暇离开厢房,前去用膳的路上意外撞见杨承希。

  这段时日杨承希隔三岔五留宿谢家,平日若是入宫面圣赶不回来,便会留在宫中。

  许是皇帝心情不错,给了他不少赏赐,每每回来时手里都提着东西,跟入宫进货似的。

  鹿厌为他搭了把手,两人提着东西朝梧桐院而去,途中命人传谢允漫过来。

  路上杨承希问起鹿厌为何不在梧桐院,鹿厌脱口而出道:“和世子睡了。”

  杨承希蓦地顿足,诧异尖声道:“什么东西!”

  鹿厌颔首道:“都是主人的任务。”

  未等杨承希追问细节,鹿厌便谈起谢时深要相亲之事。

  杨承希的惊讶宛如扑岸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努力消化接二连三的信号,试图在里面找到他需要的素材,也在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这辈子,他绝对不能离开谢家,不能离开素材库。

  两人前脚踏进梧桐院,后脚谢允漫便跟着出现。

  她此番来势汹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无从倾吐,刚要抱怨自己被罚跪思省堂之事,一听到鹿厌提及在明华居的几日,她气急败坏抓着鹿厌的手臂摇晃。

  “鹿哥!你醒醒!”谢允漫恨铁不成钢,“都同居了,哪还是什么任务,明明是大哥的圈套啊!”

  鹿厌给她拿来茶水消气,“小姐冷静,世子并未对我做什么,而且一旦找到世子妃,世子就会让我回梧桐院。”

  谢允漫抿去的茶水瞬间喷出,匪夷所思问道:“大哥他当真这般说?”

  鹿厌颔首称是。

  随后见谢允漫转头,朝一脸苦思冥想的杨承希看去,示意他解释一下大哥的行为。

  很显然,她对谢时深这顿操作表示不理解。

  对同床共枕之人谈论相亲,如此行为和负心汉有何不同,真的还是她的大哥吗?

  杨承希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见怪不怪说:“诡计多端的男人罢了。”

  趁着鹿厌去屋里煮茶,谢允漫迅速看向杨承希,压低声道:“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如何让鹿哥开窍。”

  杨承希低声道:“听闻你在思省堂抄经几日,难道还看不出你大哥的算盘?”

  “若我能看得出来,还至于抄经?”谢允漫想到平白无故被罚,气得磨牙,“大哥说我思想浑浊。”

  杨承希听见这狗屁理由忍不住嘲笑,把近日的来龙去脉都梳理一遍,“现在你还觉得相亲是认真的吗?”

  谢允漫得知相亲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惊讶道:“太心机了。”

  杨承希赞同道:“只是我不懂为何执着用相亲一计。”

  谢允漫绞尽脑汁思考,显然也不理解此举,加之大哥的行为着实奇怪,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解释。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眼看鹿厌快把茶煮好了,杨承希再次提醒她对此事保密。

  谢允漫不想瞒着,撇嘴道:“为何?”

  杨承希反问:“你要不要嫂子?”

  谢允漫不假思索点头,“当然是要的。”

  话落,她顿时意识到杨承希要撮合他们,立刻捂着嘴贼笑两声,“不愧是你嗷。”

  杨承希毫不谦虚回敬一笑,悄无声息击掌道:“让我们助力每一份爱情。”

  屋外的两人一拍即合,屋内的鹿厌提着茶壶走出来。

  谢允漫帮忙接过茶水后,给诸位献殷勤添茶。

  “鹿哥,有关方才相亲之事,怪我唐突了。”她老神在在解释道,“大哥他为人端方乃......君子也,鹿哥你务必随大哥去相亲,努力为他物色世子妃。”

  她说完后,自顾自和鹿厌碰杯,紧接朝杨承希挑眉说道:“顺便捎上我们。”

  鹿厌疑惑打量他们,总感觉掉进了什么圈套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过转念一想,相亲能有他们把关也是好事,“当然可以,只是不知世子他是否同意。”

  谢允漫立即说道:“我来摆平!”

  话落,她站起身说走就走,另外两人险些没拦住。

  杨承希问道:“你去哪?”

  谢允漫勤奋道:“去思省堂抄经,大哥等会儿回来检查呢。”

  其实她正计划着如何说服大哥,告别后蹦跶着脚步离开了。

  只是过了片刻,杨承希忽地想起什么,埋头在一堆赏赐品里翻找,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思省堂在哪?”他朝鹿厌扬了扬手里的礼盒,“有个东西给她。”

  两人朝思省堂的方向而去,不料在途中见到刘管家。

  刘管家喊停鹿厌,将手里的信封递上去,“小鹿,这是驿站给你捎来的信物。”

  鹿厌拿起一看,落款写着“偏心”二字,他一眼认出是师哥的信物,明白托师哥办的事情到位了。

  他挥了挥手里的信物道:“承哥,正好我也有东西给小姐。”

  两人抵达思省堂前,看到谢允漫的侍女站在门外。

  侍女行礼后转告二人说:“世子刚到。”

  鹿厌和杨承希对视一眼,颔首回礼后待侍女通传,直到身着朝服的谢时深映入眼中。

  谢时深的目光率先落在鹿厌身上,见他精神饱满便知他夜里睡得好,随后问道:“你们来作何?”

  杨承希走到书案边,将手中的礼盒放在案上,“给漫漫送东西。”

  而后见鹿厌跟着上前,把手里的书信一起放在案上,附议道:“我也是。”

  谢允漫见他们出现,好奇瞥了眼桌上的东西,有些意外说:“大哥方才也说有东西送我。”

  话音刚落,众人朝谢时深看去,只见谢时深扫她一眼道:“抄完经书了吗?”

  谢允漫双手奉上经书给他检查,之后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把玉扇,递到谢允漫面前。

  “周边!”谢允漫惊呼站起身,“是周边!”

  “等等!”

  “且慢!”

  鹿厌和杨承希同时开口打断,谢允漫转头看向他们,只见两人风风火火打开送来的东西,三个一模一样的周边惊现谢允漫面前。

  她目瞪口呆,为此感到不可思议,打量着面前的三人,轻声道:“......三倍快乐?”

  下一刻,她捂着嘴惊喜尖叫。

  杨承希对另外两件周边不屑一顾,不知哪来的骄傲说:“本王的是珍藏原版,有咕咕的亲笔签名。”

  他素日在他们面前极少用“本王”自称,此刻却昂着脑袋满脸炫耀。

  谢允漫接过三份周边,以行礼的方式谢恩,用夸张的话术把他们都捧了遍。

  杨承希倒是毫不客气,指挥着她说多几句,谢允漫当然是配合啦,而谢时深的视线则一直徘徊在鹿厌身上。

  谢允漫抱着周边迫不及待跑回书房,杨承希因好奇她所珍藏的周边,面对谢允漫的邀请一口答应,随后马不停蹄跟着去参观,转眼间,思省堂便只剩两人。

  香火气萦绕在鼻息间,连时光都变得缓慢,烛火照得地上人影成双。

  鹿厌见谢时深还穿着朝服,上前问道:“世子可要回明华居更衣?”

  谢时深负手道:“不急,随我去一趟后院吧。”

  鹿厌听话点头,两人同行抵达谢府后院的花园。

  梧桐树下,秋风将叶子吹得沙沙作响。

  但鹿厌却突生警惕,因为他听见周围有枝桠被踩中的声响。

  谢时深背手立在原地,似乎也察觉到院子有异样,却不为所动,而是轻声问道:“有危险吗?”

  鹿厌握紧玄尾扇,原地转了一圈,压低声说:“世子别怕,有我在。”

  “好。”谢时深温声道,“不过,危险也许在你身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