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 麒麟双生【完结】>第168章 对文的一些解释

  由于后来更新的速度较慢,很多追文的亲有可能因为时间隔得很长,对之前的情节和细节都有些遗忘了,所以看到最后一段可能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触。

  首先,我想说一下我这个十分荒谬却没有写进内容里面的理论,因为这完全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于我来说,吴邪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每个人都应命而生,而吴邪,这个人,这个名字,从来到世界上开始就有他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想说,他的命运本来就要和这些事情纠结不清的。他一定是有前世的,我写赤松子就是自私的想把这个前世给他。真正的吴邪,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吴邪,他是明朝人,他的爷爷就是汪藏海,当时的皇帝是朱棣。这个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有人问为什么小吴邪会和大吴邪长得一样。我一直把它当个引申义,有两重意思,第一,大吴邪本不该活这么久,那后世必须会有另一个他出现,所以小吴邪是正常出现的,大吴邪没死,所以大家撞一起了(纯属谬论),第二,也是我脑子当中比较倾向的,九门是吴中创立的,他可能当时自己就把自己划入了九门当中的一支,也就是吴家。所以这个吴邪可能是三叔的祖辈,而小吴邪也就是自家门上的人,所以很有可能长得十分相像(隔几代总要出现一张同样玉树凌风的脸才说得过去嘛)。

  其次是齐羽,齐羽这个人就比较惨了。有亲已经分析出来了。齐羽惨在哪里呢,就是从头到尾就是个替身。当时因为小吴邪和小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就是当时半死不死的大吴邪的所谓的尸体,和这帮人密谋的计划,暴露行踪后,金包玉持了那根麒麟青铜就一棍子打死了小吴邪,齐羽就是当时物质化出来的产物。而当时以金包玉为首的团体就协调了一下计划,当时吴邪年纪也小,正合适将齐羽当成已经去世的小吴邪放进吴家,齐羽既然是物质化出来的,就表示他其实就是另一个小吴邪,小吴邪的记忆他都有。正好给他们时间去研究下记忆磁石这种高科技怎么操作,等齐羽到了大吴邪年纪,就把记忆嫁接给大吴邪,而自己本身的记忆全部被抹去。而我在最后也提到了,吴邪最后能回想起来金包玉三叔陈皮阿四他们那堆人的对话,也就是明白小吴邪被杀齐羽做替身他们所有的计划那一段,并不是因为小吴邪的记忆,其实是齐羽的脑中对这件事情残留的印象,当时他被找到的时候被打昏了,其实他隐约听到了对话,却没有被放存到意识当中,直到自己所有记忆全部被消除,潜意识里面的记忆才开始起了作用,导致他记起了不该记得的东西,偏偏阴差阳错多年来一直让他误认为自己才是吴邪。其实大家想啊,一个活人,什么都不记得,失忆还要被一堆人追杀,偏偏看到自以为家的地方有另一个自己,这该是多悲惨多郁闷多绝望的一种心情啊。所以齐羽是个很彻头彻尾的无故人物,本来我看原著的时候很讨厌他,不过自己写着就开始同情他了。至于他最后,其实他内心是矛盾的。他也是到最后才搞清楚了真相,他恨吴邪,嘴上说的很恨,心里其实也恨,但他还是死前把最后一半尸玉散给了吴邪,可见,他其实心里还是不想看吴邪死的。

  而金包玉为毛当年要烧了金玉满堂呢?他设计那么一个局,就是为了让和此事有牵连的人通通都死掉。其实我想说,他当时已经后悔了。杀人还是要偿命的,最后他自愿偿命,也实属于因果报应。我本来想给金包玉一个大反派角色,但是不知为毛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就这样吧,我老早把他定型成偏偏公子了,大家包涵啊。

  人物都分析的差不多了,我要来说说我的结尾了,也是我说了这么多废话最重要的要解释的东西。

  先提醒大家,看结尾前,最好先看一下记忆之巅那四章,然后大家会发现,原来有这样多异样的收获,会觉得完全看出来不是一个效果。还记得记忆之巅四里面,场景转换到树林之前,哥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里吴邪的回忆打住了,没有看到后来他带他去的究竟是哪里,记忆就跳转到去救小吴邪那一段了。所以,其实我最后那个场景,也就是吴邪失去意识和记忆之前,看到的他漏掉的那个部分,小哥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私心非常非常喜欢最后一个场景,他可能是我在尾声之前最最喜欢的一个场景,希望乃们也能体会到。

  留了问题给你们:第一个,陈皮阿四说的那句,“原来一直在你身上”,你们猜到他是说什么,对谁说了吗?(这个问题能理解,乃们就知道为什么叫麒麟双生了)

  第二个问题,小贱到底是谁的猫?

  Ps: 很多孩子都很爱小剑,对于小剑的结局,对不起大家,但是这是从我开始创造这个人物的时候就想好的。我会在最后的尾声当中提及一点关于他的大家所不知道的事情。而我也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结局,因为他并不知道他一直寻找的那个他脑中吴邪已经在那个他跑掉的夜晚死了,所以他最好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所以他的结局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尽管提问,请忽略所有bug,谢谢。

  敬请期待最终大结局。

  【以下为出书版结局】

  杭州札记

  十月,杭州。

  今天外面起了风,这个秋天好似过早地偏向了冬季。

  风把我昨天刚换上的门帘直接刮了下来,那门帘是我拿来给陈旧的大木门遮丑用的。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毛笔,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宣纸被我身体带出来的风掀起来一阵细脆的响动。

  刚走至门口,就有一人唐突而入,险些撞到我身上。

  “老板早!”

  来者是王盟,我店里的伙计。他把脑袋从门口的阳光里伸进来,对我说:“有人找。”

  既然说有人找,便不是客人。上午不到十点,这么早究竟是谁会来呢?

  门外风虽然大,阳光倒是很好。这来的人大半身体都浸在阳光之中,只露出一双迈步从容的双腿,逐渐带着他的身体一起露出来。我双眼盯着这白光看久了,当他完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一恍惚,在他的脸上看出了花影来,那花影重叠在此人的面孔上,在我眼前一晃而过,那种熟悉到说不出来的感觉竟在我胸口泛起一惊。

  我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方才看清:来人脸上带笑,鼻上驾着一副镜片黑得好像被涂过墨汁一般的太阳镜,把他的双眼挡了个完全。

  “嘿嘿,小三爷,别来无恙啊。”他拍了拍我的肩。

  这个黑眼镜我是认识的。至少,对于四个月前的事情我还不至于不记得。

  医院里,那白得发黄的天花板,四面白墙都充斥着高原的干燥和消毒水的味道。我从那里醒过来的时候,这些白色就是我的第一印象,也是当时存于我脑中的所有印象。

  接着,我看到了一群人,他们都站在我周围,带着惊喜的表情俯身看我。这些人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一个圆头圆脑的胖子,一个漂亮得露出妖气来的男人,还有一个就是这位黑眼镜。

  这些面孔都透漏着陌生的熟悉感。仿佛这些人我都认得,但是我努力思考,想去脑中把有关这些人的记忆都一一找出来对上号,却突然发现,那种熟悉感,不过是记忆给我留下来的一抹抹空影。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于是,有人开始像是要把我逃走的魂魄追回来一般对着我喊:“天真,天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喊我的是那个胖子,他手舞足蹈地从这些人中间挤了出去,一路大喊医生护士。

  “我……叫天真?”我有些疑惑自己这个极为别致的名字。

  那个戴眼镜的斯文人看着我,我从他的镜片上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轮廓和谐,眉眼干净,透着书生气,它就是我的脸?我不可置信地用手去摸它,心中涌出来一丝陌生感带来的恐慌。

  一切好像是梦,一切大概是我的梦还没有醒过来。

  或者还是说,我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场错误。

  斯文人推了一下眼镜,对我说:“你的名字叫吴邪。”

  我叫吴邪,是一名登山队员。我们在这次艰险的登山中,遇上了劫匪,我们同劫匪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我中了严重的枪伤。结果在斗争的时候又遇上了雪崩,我们庞大的队伍只有几个人逃出生天。其余所有队友都被突然崩塌的大雪埋葬在了昆仑山中。而我非常幸运地,居然在胸口中枪的情况下,捡回了一条命。

  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这么信仰着,还非常佩服自己是如此优秀的人才,和歹徒斗智斗勇,光荣受伤,虽然没有英勇牺牲,捡回一条命也算得上最后存留的英雄,就算是失忆也值了!每每有记者前来采访,我都带着一份由衷的自豪感,陈述雪山经历,最后表达对遇难同胞的遗憾等等。直到后来坐上了从拉萨到上海的火车之后,胖子才对我说了实话:这里的政府和土匪似的,不好惹。我们在昆仑山上的离奇事件最后以炸山告终,假如不给点官方说法掩人耳目的话,政府很可能会怀疑我们来自一个庞大的盗墓组织。

  至此,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后来,事实也验证了我的猜测:我们就是盗墓贼。

  我没有追问过多,想来他们或许是不想我知道某些事情,而我对复杂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来。所以既然他们不想我知道,那我就装无知吧。其实对于很多人很多事,我都有一种隔世的印象存留于脑中,那些印象犹如纠缠的藤蔓,时常以真实的镜头和片段浮现在我的梦里面。我从很多次梦中惊醒,睁眼那梦的场景却就散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有一个梦,它一直在反复。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一座山上。这里的风雪很大,我很难睁开眼睛。眼前有个男人,向着山头,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从风雪中一晃而过,很快就变成了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肩上背着一把看似很沉的刀。我很想跟上他,但是风雪太大,几乎令我迈不开步子。他的名字几乎就在我的喉咙口,呼之欲出,他突然转头,而我的梦恰好总在这个时候结束。

  我始终看不到他的脸。但我总有一个感觉,这个男人,一定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你虽然不记得,不过这印拓的功夫倒是丝毫没有减嘛。”黑眼镜一边翻看我叠在桌角的几本拓本,一边说,“以前就听他说过,他最喜欢你的瘦金体。”

  我微微一愣,“他”是谁?

  刚想问,他却合上本子,走过来对我说:“我要走了,来和你道别的。”他说话的语气轻快,丝毫不带临别的腔调。

  “你去哪?”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径直走到门口。这一会儿的工夫,太阳又升得高了一些,阳光已经能落至厅堂了。木门被风吹得直磕墙,磕出墙上的许多细石灰都散去空气中,在阳光里飞飞扬扬。他走至白光中,背对我站着停下来,“小花下个月就结婚了,大概这两天就会给你送来帖子,你也给自己买套好点的西装,他爱体面的事情你得记得。”说完,我看到他把手高举起来,伸出白光,朝我摆了摆,迈着步子就离开了。

  这一幕真是熟悉,好像曾经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来告别过,只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你爷叫你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啦啦啦啦,接电话……”

  我站在门口,把最后一口烟猛地吸完,把烟头摁灭在墙上。

  王盟出去办事的时候,把手机落在了铺子里。我本来不想去接,但是这作孽的铃声响了一上午,我实在有点忍不下去了,转身进了门,把手机的接听键狠狠地按了下去。

  “你搞什么鬼?!一上午不接电话!我妈叫你晚上过来吃饭的时候带只鸡!”一个女高音在瞬间挑战了我的耳膜。

  我把电话拎离脑袋,那高音还在层出不穷地继续。

  “喂喂?!怎么不说话!”

  “……王盟把手机落在铺子里了。我是吴邪……”其实我已经认出了这声音。

  对方顿了一下,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惊喜,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顿时温柔了几分:“吴邪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接的电话。那个……最近怎么样?…..我那篇报道你看了没?其实我觉得,事情毕竟不是你亲口陈述的,不算很完整,要不我们约个时间,再讨论讨论?”

  我没听她说完,正准备挂断电话,王盟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我立刻把手机甩给他,他见我脸色不对,估计也猜到了是谁。一接过电话,就立刻把声音压低如同做贼地说:“我手机落在店里了,才回来…..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几句,拿眼睛偷着瞄了我一眼,遂继续做贼状,“你叫我怎么开口啊……你不是都已经写完了嘛,别没完没了了,那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啊……”

  打来电话的女人叫莫瑶,现在是王盟的女朋友。这女人也是个非常经典的人物,原本他是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有着一个光荣的职业,就是记者。由于崇拜我在西藏的传奇经历,非要拉着我做专访。我那传奇的差点送命事件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一定必须要瞒着我妈,结果她大奶奶的居然拿告诉我妈来威胁我。我实在不愿意同这女人多接触,于是便派了王盟去简单打发她,结果……他俩被我打发到一起去了。

  世间的传奇总是有的。

  王盟挂了电话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老板,那个……”

  我一挥手,“免谈。”

  “不是……”他继续支支吾吾,一边从他刚提进门的一个大红袋里,捞出来一张卡片,放到我面前,“嘿嘿,我和瑶瑶,我们打算结婚了。”

  我一惊,低头去看那张红到不行的卡片,分明就是结婚喜帖没错。我再抬头看王盟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小伙子勇气可嘉,可我怎么老觉得是自己送他进了地狱……

  “安排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他嘿嘿地笑了笑,露出大男孩羞涩的表情,转身走去整理货架。

  下个月……黑眼镜说,小花也是下个月结婚……

  王盟是我的伙计,我自然不能亏待他。而小花,据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并且又出生入死过,虽然说他和黑眼镜的感情我早就看穿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破,但是我还是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其实,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性别并不是那么重要,那种兄弟之间加上出生入死彼此依赖的情感,不是随便扯个女人就能替代得了的。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我这么开明。终究,黑眼镜还是来告诉我小花要结婚了,也不知道是和谁结……不管怎样,我自然是不好失礼的,总不能为了不出份子钱,就找到黑眼镜去闹婚场吧……

  我顿时有点冒冷汗,这样的话,下个月岂不是要破产……?

  外面突然就下起雨来,看来老天也在同情我。

  我打发了王盟去吃午饭,自己坐在铺子里面,翻出账本来算账。

  不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午饭点的时间,进来乱逛的客人是少之又少。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外面的雨下得不小,从这里望过去,已经能看到细密的雨帘子了。那人没有打伞,在门口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把戴在头上的卫衣帽子摘了下来。

  我看着他深蓝色的卫衣有些发愣。这男人猛地一抬头,我就更是愣住了。他面容清秀,棱角很分明。眉眼间透着几分冷淡,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走进来,立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突然觉得我的视线很难从他的眼睛上转移出去,他的眸子乌黑发亮,就像我见过的西藏的夜,黑得如同静止的水,不知道是谁倒了浓黑的墨汁进去。

  我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好像旧伤复发一般,那种心悸带着酸楚和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开始从心脏口发散出去,沿着我的血管,遍布全身。我整个人静止在那里,看着他。好久才反应过来,于是对他点了点头,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两个字:“您好。”

  他收回看我的目光,打量了几眼里面的货架,便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那些货架我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主要是都堆着一些不值钱的拓本,要是有人要的话,倒是可以折价卖掉,省得浪费空间。他去看的偏偏正是这些不值钱的拓本。大部分本子是我从外面搜罗回来的,还有些是我自己写的。

  他翻了两本上面积了很多灰的本子,拿手把上面的灰拍净,走过来,放到帐台上。我一看,这两本竟都是我自己做的拓本。他瞥见我放在桌角的那一叠,顺手也翻了两下,说:“这些也要。”

  我有些惊讶,他这么巧要的都是我自己写的拓本,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显然不是常客,但此人给我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熟悉。

  我收完钱,他看了我两眼,正要出去。我忍不住喊住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停在门口,回头看了看我,一转身,便卷着风雨大步离开了。

  十一月,杭州的温度骤降,我竟然已经有了即将下雪的预感。

  王盟的婚礼就在两天后。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凑着婚礼捞上一笔创业资金,只要是他认识的人,全都收到了帖子,连胖子和齐蒙古都没有放过。

  这个齐蒙古就是那个告诉我名字的斯文人。他叫齐豢。齐蒙古这个别名,我是从哪里得知的呢,这要归功于我前两天收到的一个匿名包裹。

  包裹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包裹里面只有两本黑皮面的笔记本,我看着那本子,觉得甚为眼熟。

  有一本是我爷爷的,我在先前祭祖的时候看到过他的名字,所以非常确定。这笔记里面记载了庞大的信息,大多都是有关老九门的。我开始还把它当小说来读,后来不禁发现,寄给我东西的人看来是有意要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虽然失忆,但脑子好歹还算运转良好,很多东西我现在都已经大致在肚里有个概念了。

  还有一本笔记本,我不知道是谁写的。看起来没有我爷爷的那本陈旧,并且没有很满的文字记载,有好几张非常眼熟的图,和乱七八糟的标记。笔墨中反复提到几个非常眼熟的名字,比如双儿和陈秋。这些人我不记得是谁,但我以前一定认得。

  最后我翻到了关键的东西:在这本笔记的最后夹了两张纸,被叠成了豆干大小。我展开来一看,大致是从别的本子上面撕下来的,而看上面的笔迹,写它们的人,应该就是我自己。 而这里面的内容和信息量完全不能和爷爷的笔记本相比。

  第一张:

  李如风原来叫小剑,而不是小贱。

  这是他走前唯一愿意告诉我的东西,而对于他的失忆,我最后也没能看出个真假。

  但是闷油瓶却还是没醒,他睡了也有很久了,按说,身上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之前没睡的他也差不多都一次睡回来了,但他怎么还不醒过来呢?我突然变得很依赖他那台心跳机发出来的声音,他活着的声音能让我平静下来。我经常想,他会不会就这么睡一辈子不醒过来,转念一想,绝对不会,既然老天让他活着出了烂柯山,那就不会让他躺一辈子!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醒过来。

  第二张:

  我问齐蒙古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没给我准确的时限,不过从他的话看来,我的死期很可能是随时。

  闷油瓶穿着宽松的毛衣端着茶杯坐在阳台的落地门边上。小贱翘着尾巴,竟和他并排坐着。我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走过去抱住他。很奇怪,我丝毫没有感到什么死亡的恐惧,倒是总有一种很深的遗憾感。假如我明天突然就死了,那我这些感情要就跟着我一起被火化了。

  真奇怪,这感情明明压抑了才这点时间,我怎么有种隔了好几世的错觉呢?

  呵呵。

  我看完信,又在最后笔记本的夹层里面找出来一个差点就被我遗漏掉的东西:是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清秀,却一看就不是我写的。

  只有寥寥数字:回杭州等我。

  没有落款。

  这几张纸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旧伤复发的错觉,我忽然有种很深的痛,而这痛并非简单的痛于皮肉,而是痛在里面,连着血管,细胞,连着所有的内脏。痛这么深,我竟然也找不见个源头。

  “……天真,你发什么呆呢!我饿死了,去吃饭吧!”

  我突然回过神来,恍惚之下发现,原来自己还身在集市上。西湖边有这样的集市,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胖子因为接了王盟的帖子,招呼都没有提前和我打就直接奔来找我了,我打烊了铺子就带着他来这里瞎晃悠。

  “胖子,”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我并不记得任何以前所发生过的事情,胖子自己也很少提。但是我绝对相信我俩的关系是很铁的,曾经大致出生入死过不止一次。跟他在一起,我完全没有任何尴尬,仿佛我什么都记得,记得我们是如何如何混在一起数年的故事。

  我本来不想问,要带着一个空壳般的脑子,去接受一些外界机械化的信息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情,因为对于这些原本属于你的信息,你现在毕竟只是听众,在接收的同时,却也好比在听别人的故事。

  但我想弄明白,我那种自己理解不了的感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几乎没有怎么积极地去了解过我的过去。这并不是我对以前的事情没有好奇,这样的空白让我本身很难过,但当我发觉周围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东西,我问也没有用。大概,答案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吧。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一个有关我过去的问题,而我相信,胖子是那个能告诉我答案的人。

  “我是不是还认识两个人,一个叫李如风,一个叫闷油瓶?”

  他半张着嘴,愣了半天之后,好像突然醒过来一般,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声音颤抖地对我说:“天真,你,你……记起来了?”在我还在思考怎么回答他的时候,胖子突然脸色一变,以极其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大吼一声:“小哥——!”接着就推开我,奔了出去。

  这条街灯火通明,西湖面上都是红红绿绿的灯火倒影,而前面是熙攘的人潮。胖子一边大步奔进人潮里,一边半回头地大声对我说:“天真,我好像看到小哥了!”

  胖子很快就混入人潮不见了。

  而我似乎,在延续至远处的人潮之中,看到一个背影。很远,很模糊,并且很快地混入了景致的深影之中。

  恍惚一瞬,如同错觉。

  这时候,天开始飘起雪来。这才十一月,居然杭州也会下雪。什么时候冬天到得这么早了。

  身侧卫衣摊上的老板娘,终于耐不住我一直站在摊前挡她生意,开口对我说:“小伙子,来件带帽衫吧,里面绒的,保管暖和!”

  我伸手摸了摸眼前深蓝的卫衣,再回头看向远处的人头攒动……

  “小哥……?”

  第六感

  胖子在集市上跑了之后就没了音讯,我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这不像是他的作风,我开始怀疑他要不是遇上事情,就是故意躲我目的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王盟今晚的喜宴订在西湖边的宣明食府。王盟说楼外楼太小,人多坐不下。我心说,你突然哪里来这么多亲朋好友啊。

  下午,我收好铺子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蓝色卫衣的影子从店门口一晃而过。

  我没有经过脑反应,连店门都没有关,就冲了出去。只见那深蓝色的背影在左边的一个巷子口拐了进去,我便一路狂奔,终于追上了他。当我伸手去拽他的时候,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但我的手还是拽了上去——回头看我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莫名其妙看着我,我愣了一下,这才醒过来——我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我连忙松开手:“对不起,认错人了。”这位仁兄观赏过我脸上复杂表情的戏剧性变化之后,大约觉得碰上了一个精神病人,眼见四下无人,不太安全,拔腿就跑了。

  我刚想回头走回铺子,结果在路口碰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大概是江湖上算命的术士,浑身散发着江湖范儿的味道。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师居然拦住了我,这一幕在我脑中回转了一下,感觉非常熟悉。我想,怕是我以前中过这种沿街行骗的计量。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还不是随便他怎么说。我刚想请他让一让,他居然就开口了:“年轻人,看来你又躲过了一劫。”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转而一想,估计是看过报纸上那些有关我的胡乱报道,这么巧正好街上撞到我,就来骗骗我的钱。

  算了,我伸手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一张五十块,正准备递给他,他却又道:“凡事别太急,心所至,而事方可济啊。”说完,没收钱便大步朝前去了。

  我瞬间反应过来,慌忙叫住他:“大师,因为一些原因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困惑,因为周边的人和事我都看不清楚。我好像在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人……”

  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他却沉默片刻,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于你要找的人,假如是你的命中之人,那么自然会找到。”

  说完,他就走了。

  剩我自己手里捏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起步回铺子。

  王盟包下了宣明食府里面最大的一个厅,我始终不得解释,他哪里去变出来这么多人,难道是那个女记者的读者全来了?要不就是为了面子去找了一堆群众演员?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我怀揣一个厚实的红包打开了包厅的大门。

  此排场让我瞬间震撼了,但是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却让我瞬间石化。

  这厅里到底有多少张大圆桌我没数,但是所有的桌子几乎都座无虚席。在我带着惊讶一脚踩进去的瞬间,有人看到了我,只听得不知道中间哪桌的谁站起来,说了句:“三爷来了。”

  沉默几秒钟后,突然大部分宾客都纷纷起身,恭敬地称我一声:“三爷。”

  这厅里的灯光太亮,大部分人一站起来,脑袋就被白色罩住了,令我完全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我尽量保持镇定,沿着面前这条直通礼台的路,在两边人注视的目光中走了过去,这感觉,就像结婚的并非王盟而是我。

  礼台前,有人站着,仿佛在等我。我估计的没错,总得有人站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小邪,你来了。”

  “二叔。”

  他点点头,把我招去了旁边的宾客休息室里。

  “二叔我年纪大了,也向来不管这里面的事情。既然老三选了你当接班人,你现在是时候回来了。我原本也不想再把你扯进来,但是老三辛苦想要保住的东西,我认为,还是有义务要把他保下来的。虽然现在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我也不想他有天回来,自己辛苦经营的生意都被别人分光了。”

  说完,他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木盒子,让我打开。

  盒子里面是一串钥匙,和一个印章。

  他说的老三,应该是指三叔。我知道我有个三叔,但一直没有人提到他。听我妈说,他从很早之前就失踪了,已经有好些年了。

  二叔背对着我,继续道:“你以前那些亲信,”他顿了顿,叹口气说,“都不在了……目前有什么事情,就让王盟帮你忙吧。其实……我假如现在再不把你带回原位,很可能这堂子就保不住了。前些天盘口闹了一次大的,幸好当时…..”

  他突然就把话打住了,沉默片刻,对我说:“出去吧,王盟等着呢。”

  我一步走过去,拦在门口,“慢着,二叔,把话说完。”

  他看看我,脸上掠过一丝震惊。随后便舒展开来,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不是我不想说,关于这个我实在是承诺过,不好说。而且,某些事情上面,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别搞得太复杂,别让你妈担心。”他含义深刻地笑了笑,便推开我的手出去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出去。

  人来得算差不多,婚宴准备开场了。

  我一眼瞥见了胖子,他居然已经入席了,正在吃得欢。我快步走过去,在他边上的空位上坐下来,不动声色地看他吃。

  他忽然吃了一半,居然自动放下筷子,转头看着我。

  “你躲哪里去了?”

  “谁他妈躲你了!”胖子差点没有拍桌子跳起来,“我干正经事儿去了!”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回答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耍赖,心说,今天就算套也把你的话从嘴里套出来。

  “胖子,有些事情多少我都想起来了一点。”我尽量表现得意味深长,让他相信我在恢复记忆的谎话。

  “天真,你别诈我了,要是你真记起来了,你何必来问我。天真,我不是不想说,我实在是……”他的脸上露出纠结又痛苦的表情,突然站起来,从圆桌当中,扯来一瓶五粮液,打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我从他手上抢下瓶子,看了他一眼,一仰头,这瓶酒竟然就被我们这么两口见了底。

  才喝下去,我就把肠子悔青了。烈酒果真是烈的,那烧灼的液体原本入口的时候不过只是带着酒味的冰冷,到了喉咙口,突然烧了起来,一路烧到胃里,顿时像毒药一般,恨不得让我立刻肠穿肚烂。我的眼泪被呛了出来,但是我没有闭眼睛,把酒瓶子重重地放到桌上,瞪着胖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席已经开了。王盟第一个就跑过来向我敬酒。我端着酒杯站起来,不知道以前我的酒量怎样,不过这大半瓶的白酒一口闷下去,我基本上已经有点站不住了。

  王盟身边站着目光犀利表情乐呵的莫瑶,我看到她动着嘴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太清楚,王盟说的话,我也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只是这时候耳边不知道是谁饱含讽刺语调的话,倒是被我听得十分清楚:“小三爷居然能说动哑巴张来手下卖命,果然是有一套啊!呵呵!”

  哑巴张?!

  我脑中突然有如雷电劈过一般,赶忙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这时候胖子非常激动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揪住大概是刚才开口说了话的人,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大有动手打人的架势。

  只听他大声对那人说:“你说!哑巴张到底在哪里?!”

  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上去把胖子扯下来,小声对他说:“别在王盟婚礼上闹事。”

  胖子松开那人的衣服,转身就往外走。他侧面经过我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他眼角有眼泪。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安稳了。我掏出身上厚实的红包,塞进王盟的西装口袋,伏在他身上对他说:“老板今天对不住你了,回头再补偿。”说完,也不顾当场所有用惊异目光看我的人,带着飘在天上的双脚,努力沿着直线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就是西湖。

  天又开始飘雪了,对岸那集市上,不时有人把摊位的灯光挡住,一明一暗,仿佛把天空搬到了和眼睛水平的地方。

  胖子就蹲在门口抽烟。我在他身边蹲下来,默不作声地拿烟出来抽。

  “天真,”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我把头凑过去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那天在集市上,我发誓我看到小哥了,但是我没有在人堆里找到他。后来我就去打听,果然听说前几天你盘口闹事的时候,哑巴张出现了,把闹事平了下去。但是,天真,那明明就是小哥,他真的没有死!可是为什么我找了半天,却只听到他的名字而看不到他的人呢?”

  这大概就是二叔那件刻意瞒着我没有说完事情,哑巴张,小哥……

  胖子突然抬头,一把拽住我,“天真,你不能忘记小哥啊!”他看着我的眼睛,竟然有眼泪就这样一直线地流了出来。

  “天真,我们也很挣扎,我每天都在挣扎告诉你还是瞒着你。瞒着你,也许你可以糊里糊涂过得简单点,但是哪天万一你记起来了,你一定会怪我!天真,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小哥!你当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小哥说你假如用普通的血,一定活不成。但是医生不同意他抽血,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失血过多了,再抽血活不成的就是他了。后来他就消失了,只有护士送来了两包血说是救你用的。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医生说,他那样是肯定活不成的……你们俩,你救他,他救你,你们俩这都是什么命啊……”

  胖子把头垂下去,又从身上摸出一根烟来,他混着鼻涕眼泪还是把烟放进了嘴里,“天真,我不知道小哥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觉得,我看到的是小哥……”

  我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胖子真的是喝多了,假如没喝多,他怎么能流泪呢,怎么能把这些事情来说给我听。

  我摇晃着扶墙站起来。风吹着我的脑袋,没有让它更加清醒,反而让它更加糊涂了。

  我面前突然停下来一堆丰田的SUV,车上走下来一堆人,这排场简直像来砸场子的。

  结果我在第三辆车上看到小花和齐蒙古走了下来,他俩还在讲话。

  “到底什么事情?”小花问他。

  “哎呀…..说出来丢人啊,我家老爷子早上跑出去了,到现在没找到。我吩咐了很多人出去找,不知道是不是他老毛病又犯了……咦?吴邪?胖子?”

  他发现我们的时候,胖子已经没动静了,嘴里还叼着烟,似乎睡过去了。我心说,酒量真差!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齐蒙古和小花朝我走过来,齐蒙古说:“我先进去打个招呼。”说完,就推门进了饭店。

  小花看了看靠在墙上的胖子,又看了看我,“怎么在外面待着?”

  我跌跌撞撞抓住他的胳膊,问:“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小花愣了一下,什么都没问,我只看到他的脸色在我模糊的视线当中微微一变,但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他挥手叫来手下把我和胖子塞进了车里,自己只进了一下饭店就立刻出来上了车,他坐在前座,回头对我说:“回家。”

  这两个字,我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对谁说过。究竟是对谁呢?

  我在模模糊糊之间,感觉车子停了下来,但是眼皮太重,一时睁不开。胖子的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有人开了车门,一股风灌进来,而门又被莫名其妙地关上了。

  我努力抬了下眼皮,看到小花就隔着门站在外面。

  我闭着眼并不想动。那白酒的后劲还真是足,竟能让我困到眼皮抬不动,头重似铁,而身体轻得难以驾驭。这时候,我突然听见小花说:“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既然决定不让他看见,又何必一路跟着!”

  站在那边的人好久没有吱声,而后又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声音,这声音——这么熟悉……熟悉得让我的魂瞬间就从天灵盖飞了出去。

  “去找眼镜。”

  “他说你要结婚了。”

  小花沉默了几秒,说:“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小花说完这句话,我终于摸到了车的门把手,我没料到的情况是,我本想努力保持平衡,结果却偏偏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有只手,很有力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架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体上的热量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就透过我身上的大衣和里面的西装,渗入我的皮肤和血液。

  这夜的四周静得只有风吹树叶的瑟瑟响动,而我的心脏跳得比什么都响。

  这是为什么?我的感觉并不受控,在我身边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我侧头想看清他的面孔,而他却没有看我,侧脸被有些碎长的发遮去了一半,只露出来脸部的轮廓线。

  “我带他上去吧。”他说。

  我背对着小花,看不到他脸,只听见他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被我听得很模糊的话:“他对你有印象。”

  ……

  我迷迷糊糊地被他架上了楼,开门进屋,被他放到床上。

  他帮我脱了外套和鞋子,帮我把被子盖上。他没有开灯,声音一直都很轻。

  在我感觉到这股熟悉的热量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猛地睁开眼睛。

  窗帘还没有拉上,外面有半朦胧的月光穿窗而入,他的脸就这样端正地摆在我的正面,仿佛已经隔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

  “小哥,别走。”

  别走。

  他的脸被笼罩在月光之下,这么的熟悉,可是我努力记忆,却毫无收获。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又为什么,明明我脑中连一个故事的镜头都没有,对你的印象却如同烙印般深刻?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手指掠过他的眼睛,到他的鼻子,到他下巴的弧线。这张脸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大脑,我的记忆,根本就带不走它。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以前对你有多深的感情,竟然现在看着你会有这么多的留恋和不舍,会感觉自己的心软塌塌地似乎要沉到海底去……?

  “别走……”我始终没有放手,手指还纠缠在他上衣的领口。

  眼泪沿着我的眼角滑落下来。我也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就能这样看着一个男人流泪呢?醒来到现在,似乎所有的无助感都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它们止不住地流下来,致使我肩膀颤抖,扯着他领口的手也跟着颤抖。

  他伸出手,用拇指把我的眼泪抹去。他右手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月光下特别明显。我看着他的手指,忽然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吴邪,记忆没了,可以当重新再认识,但是命一定要保住。我们活着出去……”

  “小哥……?”眼泪流进口中,舌头上尝出苦涩的咸味。

  他慢慢握住我扯着他衣服的手,轻轻俯下身,闭上眼,我感觉到他的嘴唇印了上来……

  月光下,他裸露的左肩的到胸口缠绕的麒麟特别突兀,特别眼熟。但我已经不想问了,我用手抚过他的麒麟,抚过他身上的一条条疤痕,一点点慢慢吻过去。我身上点的这把火带着深刻的痛,就像是要把我所有的绝望和欲望一起燃烧掉。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究竟只是另一场梦,那么这可能是到此的第一场让我不再迷茫的梦。而我终于明白,我的惶恐是因为我没有找到眼前这个人。

  我想我到现在才明白,我生活当中那巨大的漏洞和不安并不是因为记忆的缺失所造成的,而是因为我迟迟没有找到眼前这个人。

  就是这张脸,这个人,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却始终未曾看清面容。

  我记得他的这双眼睛,像是入夜之后深沉的河水,乌黑得发亮,我能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脸。它们不可能随着记忆一起丢失,因为它们并不属于我的记忆,而属于我自己本身。它们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就算有天我死了,只要我的魂在,它们也依然在。

  我把他扯了下来,让他压在我的身体上,用双手紧紧抱住他。

  这热量和重量让我浑身都充斥着满足和踏实的感觉。

  他微微支起身体,凌空看着我。我闭上眼,仰起身,贴了上去……

  所谓的“回家”,这是我从醒过来,忘记一切之后,第一次有了真正回家的感觉。能让你感觉完整,才算是“家”。

  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窗帘没有被拉上,太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一直落到我的床上,我按着疼得快要炸开来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环顾四周,显然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赤着脚在整个房子里面转了一圈,东西全都乱七八糟,一切都是我的风格,丝毫没被有人来过的痕迹破坏过的感觉。

  难道只是梦?而梦的内容也有些零散,我记得不清楚了。都说醉酒时候,人的脑子是被甩在脑袋上空的,这话确实一点不假。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昨天离开饭店之后的很多事情都断了片,是谁送我回来的?小花?

  我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闭上眼睛,用手指节扣着桌面。不对不对,我究竟是忘了什么?

  我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站着,他站在窗户的边上,看着外面。我只记得这个模糊的影子,直到,他突然回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猛然睁眼,扯了丢在客厅里面的大衣就冲了出去。

  我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就是他。

  我开着我的破金杯,一路钻空子,闯红灯,恨不能把路上的车子全体撞飞。我拼命打胖子的电话,就是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去他的酒店找他,结果到了他的酒店,酒店说他今天大清早就退房了。紧接着,我就收到一条短信,是胖子发来的:

  天真,我有事回京。下次再来捧你的夜场。

  我擦!!我想起来胖子昨天对我说的话,他娘的,这肯定是故意的。他十有八九觉得自己讲了不该讲的东西,就准备跑回北京。

  我想都没想,调转车头就奔着机场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机场,一查看班机时间,胖子那班飞机已经飞走了。我又猛打小花的电话,居然告诉我是关机的。我一时之间有点泄气,我不过是想找个人来给我解释清楚一些事情。就这样,我在机场瞎转悠了五分钟之后,突然想到一个人!

  没错!这个人一定知道!

  我立刻上了车开出了机场,一路直奔浙二院。

  “小姐,我找齐豢齐医生。”

  前台的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笑道:“咦?是你啊!”接着又看了看我的周围,“今天就你一个人?那个帅哥没有和你一起来?”

  我有点纳闷,怎么,看来我以前怕是经常来找齐蒙古,不过她说的帅哥是谁?

  她看我一脸不明白的表情,立刻掏出手机翻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一看照片就愣了一下,更激动地问她:“请告诉我,齐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她撇了撇嘴说:“齐神家里有事情,所以请了一个礼拜的长假。你这么急,我给你他家的地址吧。”

  我千恩万谢之后,转身就要走。她急得从前台里面蹦了出来,大喊“手机还我”,我这才发现手里面还拎着姑娘的手机。我赶紧把那张照片拷贝过来,把手机还给她,急匆匆就奔着纸上齐蒙古家去了。

  照片明摆着是偷拍的,但是这偷拍的角度不错,照片并没有拍到我的正面,因为我正回头和身边的那个人说话,而那个人恰好被拍到了正面。

  果然就是他,那个前几天来我店里买了拓本的人。

  人的记忆可能并不牢固,它很容易丢失。不会丢失的只有人本身的感觉。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已经在告诉我:这个男人,我认识他太久了。只是我迷茫到现在,才接收到这样一个明确的信息。

  我恍恍惚惚在潜意识当中寻找了这么久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齐蒙古的家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开车左拐右绕,几乎看到我这年老色衰的金杯即将冒烟的时候,终于在一块荒地上找到了门牌号。

  手机讯号极差,这鬼地方是不是还在杭州我都没数了。

  我停好车,正准备去叩门。结果这门倒是自己开了。

  走出来一个人,差点把我的眼珠子惊得掉出来。

  这个一身江湖术士打扮的人,不就是那天在西湖边上给我“指点迷津”的高人么?!

  我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喊了声“大师”,他便停住脚步,回头望我。

  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摆了摆手说对我说:“年轻人,此处并没有你要找的答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看不清楚这山的面貌,是因为你站在这山里面。但是你心里却是明白的。要寻找答案,要去你自己的心里寻找。”

  他说完,就扬长而去。

  正在迷惑之际,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这回出来了四五个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齐蒙古就在其中。

  我靠近一点,听见齐蒙古正在对那几个人说:“你几个走另一条平行的路,别跟丢了,你跟我就跟在他后面。”

  他说完一转身就看到了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琢磨着眼下的事情,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心说,那个算命的不会就是爷爷笔记上老九门里赫赫有名的齐铁嘴吧。

  “吴邪,你怎么在这里?”他问我。

  我看着他,脑中反复响起齐铁嘴之前说的话。于是心里有了决定。

  手一挥,冲着齐蒙古笑了笑,说:“没事,医院说你家里有事情,我反正没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齐蒙古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顺道?!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老爷子岁数大了,有点失心疯,整顿整顿就好了…..”

  还没等他说完,我边转身边告辞,匆忙钻进车里掉头扬尘而去。

  我沿途给王盟打了电话,交代好了事情,让他务必安排妥当。

  要做什么,我已经了然于心。

  因为爷爷的笔记里面对我们的这个圈子,没少着笔墨,倒是便宜了我。在我看完笔记之后,已经对这个运营的模式有了了解。我想大概还是因为以前毕竟干了好几年,就算是现在不记得,但并不代表手就一定生。

  我回来之后一方面自己仔细研究了一下近几年的账目,为了好对现在的情形有个大致的了解。一方面也让王盟帮我四处扩散消息,大致意思就是我吴邪要正式回归了,没事想搞点小动作的可以收敛一点了。

  我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回来重操旧业,这只是一部分,答应了二叔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的。而我自己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私人目的。

  其实要扩散这种掰正人心的广告,往往收到的效果并不会很好。因为我毕竟长期不露面,那账目我也简单看了下,完全可以看出来各大盘口心怀鬼胎,想自己争夺地盘的心都已经摆上台面了,连藏一下都觉得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整顿乱世的关键是,押上一个十分给力的因素。

  王盟急匆匆地奔进来对我说:“老板,所有都妥当了。我已经把要审核年帐的事情通知到所有盘口了。不过老板,往年审核年帐不都到年底么,怎么今年这么早,这不才十一月份么。而且为什么要特地报上哑巴张的名号?”

  我心说,这王盟果然不够机灵。但是终究心怀歉意,人家新婚燕尔,我连个蜜月都不给他放,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盘口都是一些老屁股,二叔毕竟不是行内人,所以他们不买他的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我毕竟时隔太久这才刚刚重新露面,盘口的人性子野了这么久,怕是很难一下子就被收回来。我今年这么早审查账目,是为了收收他们的气焰。不过,这些人都盘踞在长沙,你以为他们会这么容易买我的账,亲自端着乱七八糟的账目跑来杭州给我看吗?”

  “哦!我明白了,所以才要押上哑巴张的名号。”

  我笑着点点头。

  他却又问道:“但是老板,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往常…….他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前只要他一出现,你就要跟着失踪个把月……”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

  呵呵,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凭什么肯定他一定会来。要是到时候,他没有出现的话,我这算盘岂不是要打得四散五裂?

  凡事,都可以赌一赌。

  我回头冲王盟笑了笑,“凭第六感。”

  逼迫

  这年度审核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底,地点我选了茶人居。

  原因是这茶馆地方比较大,不用包层,弄几个偏僻一点的大包厢就行了。

  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这赌局,我押上的是祖辈的生意,而决定输赢的人,并不是我。假如这个声名远播的哑巴张到最都没有出现,而这局我就输了,到时候盘口肯定乱作一团,那我就要背上做毁祖产的后世骂名。

  不过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我似乎都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就算我现在这生意在内部烂着,总有一天癌细胞还是要爆的。而且,也没有机会逼他现身。

  王盟锁好铺门,对我说:“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到了这大中午,才突然发现,今天原来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

  我们包下了最里面的四个包间。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想着这些人都是以过来打探虚实,顺便找机会给我难堪为目的,肯定不会就几个头目老老实实抱着账本坐飞机过来,必定各自都要带点人马。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他们带来了这么多人。

  还不到一点,茶馆门口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我坐在包厢里面,不断听见走廊里面有零零散散的多人脚步声响起来,和隔壁包房不断传出的开门关门的声音。

  而楼下不仅车多,人也多。有很多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车边上,抽烟闲聊。过往进来喝茶的游客估计把这当成是哪家要在这里办什么喜宴。

  两点不到的时候,这一层的经理敲了门进来告诉我,旁边三个包厢都满了,要不要再开一个。

  我手里面虽然盘着两个破核桃,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的。我再一次瞥了一眼楼底下,下面的人有增无减,我只当是头头自己上来了,留了手下的人全在下面看车子。但听这话,估计是上来的人除了各个头目一定还各自都带了左右臂,待会儿看准了情况好下手。

  我思索片刻,说:“不开,没地方坐要进来就站着。”

  经理听我这语气,看着我也脸生(一般我不混这里),八成当我们是黑社会开会,面露难色地点头出去了。

  差不多到三点的时候,王盟走进来说:“人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始了。”

  我盯着墙上的老式挂钟,心说,这人不会存心要整我吧,竟到这会儿还真的不来。

  算了,他妈的,现在跑也不可能了,就算是跳窗下去,也会被下面的人绑回来。就这么着吧。我对王盟一挥手表示开始吧。

  这事情我以前大概是做过无数次了,不然怎么能对现在耳中作乱的桌椅拖地声感到如此的耳熟?

  四个喇嘛口的人分别走了进来。我早做好了事先的调查,这批人都是在二叔撑着业务的时候,他们内部自己调配的,所以人员的安排肯定大有问题在里面。

  这四个喇嘛口的头目分别是两男两女:大嫦,女(我有点不能理解她的名字,长得形似草泥马),冯天,男(长相可比武大郎,不过貌似没什么本事,自己的盘口存在内部矛盾)。

  接下来是两个势力比较大的,之前闹事十有八九就是他俩合谋的。女的叫引多,男的叫金飞,一看这两人就是郎才女貌狼狈为奸,绝非善男信女。

  他们进来之后也倒是还算恭敬,还尊称我一声“三爷”,但是这口气和态度一听就感觉到带着明显挑衅的成分。

  我安排他们都坐下来,手下通通被拦在门外等。

  先是冯天把账本交了上来。

  我一看,没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这账本压根不用仔细看,漏洞百出,想要做平账面,居然把货款到处乱填。这种账目居然也敢交上来。

  我抬眼望了他一下,此人虽然长相有点唬人,但毕竟可能没什么脑子。正在我踌躇着这账本该不该摔下去的时候,他反倒自己开口了。

  “三爷,我们这阵子内部比较乱,这账没怎么整过。”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毕竟我现在只是光杆司令,该出现的人毕竟还没有出现,既然他主动解释,足以证明他这趟来的目的还是比较单纯的。于是我把账本合上,暂时放在一边。没说什么。

  然后交账的人是大嫦。

  她把账本递上来的瞬间,我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情况有异。

  果然,我打开账本看了十几分钟,已经发现了问题。

  这账面看上去做得很平,但是仔细看就会看出里面大有问题。而且这问题,我是肯定能看出来的。所以,照我看,这多数是他们给我布置的一个陷阱。

  假如我不摔这账本,那证明我底气有嘘,之前所有吹嘘的工作就基本上白费了,等于自己投降承认自己现在是个光杆司令。假如摔下去,就等于宣战,不过现在我眼前的棋盘上还是空的,连子都没有,我拿什么去下棋。

  在我还在踌躇的时候,王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边上没站稳,居然就一个跟头栽过来,双手在我桌上乱胡一把,这下不仅把账本摔到了地上,连茶杯都被他推下去摔碎了。

  我靠,这王盟不知道是不是无间道。

  果然,摔账本的声音,其实就是一种暗号。

  就像古时候叛军起义需要一个名号一样,这行里面也讲个实理。你想推翻铁筷子,自己来当家做主,那也必须要有理有据。

  而这账本就是个理据。它一落地,门外好几拨人就迫不及待地破门而入,虽然手里面好像没拎什么凶器,但光那架势都像是要来砍人的。

  而配合他们的破门而入,大嫦露出自己两颗雪亮的大板牙用挑衅的口吻道:“三爷,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账我们都是好好做的,您还要从鸡蛋里挑骨头,想来可能是您身体还没恢复,要不暂时歇歇,让我们几个代劳好了。”

  我冷哼一声,这娘儿们的言下之意不就是:你一个人还在装大爷,赶紧滚下台,把位子腾出来吧!

  我再一看那大嫦满脸小人得志的模样望着在她边上站着的金飞和引多,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这两位不出手,是这两位找了个替死鬼,要是事成,自然不用说,这大姐怎么也不可能斗过这对金童玉女;假如事情有变,反正有人垫背,这两人也能成功脱身。

  果然不是一般的黑啊。

  我抬眼看了一眼唯一面露难色的冯天,这大哥果然不太开智,没法参加他们这样的行动,脸上一会儿一个大问号。我看着他,在心里暗自摇头,估计这大哥也很难指望得上。下面那一堆人恐怕就没几个是他的。

  这位草泥马大姐正在耀武扬威的兴头上,突然外面突突突地冲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手下,在她耳边一阵窃窃私语,我就看到她即刻变了颜色,不知道对这手下说了什么,这手下又伏在引多耳边说了几句听不见的。引多听到的时候脸色一转,但很快就镇定了。

  那手下还没来得及走出去,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

  该来的人姗姗来迟,不过终于还是来了。

  他走进来,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肩上背着什么,看形状,这深蓝色的裹布下面,应该是把刀。

  这不就是我的梦么。反复出现,反复消失,而我现在总算看到他的脸了,我悬了半天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不仅仅是他来了,也因为,我终于找到这个我寻找已久的人了。

  我突然想起我的日志来,为什么我会给他取“闷油瓶”这样一个绰号呢?

  既然撑腰的已经来了,我气势也大增。立刻拍了桌子站起来,指着地上一滩碎瓷片和被茶水泡湿的账本大声呵斥道:“这种账本也敢来给我看!你们不想干就说一声,底下兄弟还等着吃饭!”

  谁知道这时候,一声尖厉的女音打断了我的余音绕梁三尺高。

  引多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一步,用轻蔑地眼神看了我一眼,口吻带笑地说道:“哦哟,人人都说我们小三爷天真,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小三爷,您不会以为找了个哑巴张来当筷子头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了吧。哈哈!要是我们当真怕你一个哑巴张,那这帮子我们带来还晾在底下的,您嚷着要给饭吃的兄弟们,不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嘛。”

  说完,她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盘棋我压根就没找对落子点。他们今天原本就是要来砸场子的。

  闷油瓶非常平静地走到桌子前面,蹲下来拾起账本,抖了抖上面的茶水,把它塞到大嫦的手里。然后走到窗口处,看了眼下面,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向引多:“姑娘,要不先看看底下再说话。”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引多眉头一皱,估计发觉了事情的不对。而大嫦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窗边,一看底下瞬间就变得面无人色。引多一看这大姐造型不对,立刻也赶紧凑过去瞧个究竟,这一看也跟着变了脸色。

  我挺好奇,也想过去看看,却被闷油瓶一把抓住。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时候未到。

  闷油瓶把刀从布中取出,一声金属音,这把漂亮的黑金刀就被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刀刃散发出寒光。

  冯天被吓得不轻,赶紧颤抖着声音对我说:“三爷啊,凡事好商量啊。千万别冲动!”

  我心说,你个二五,拿刀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这是法治社会,光天化日之下砍人完全属于活得不耐烦。

  “呵呵,”我走到金飞面前,这哥们儿看着怎么都像是个知识分子。但这绝对只是徒有虚表,假如真有点知识,能来做喇嘛头,当这亡命之徒?“兄弟,我看你一直不说话,估计你应该同我想法是一致的。盗墓不是挖坟,要是你们现在手里抱着冥器,还能指出下一个墓穴的位置来的话,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们坐,我还乐得个清净。”

  “不然,你们拿什么去给弟兄们饭吃?!!”

  我一声怒吼,再没人敢来打断,做到了真正的余音绕梁。

  闷油瓶看看我,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我走到窗边,往下一看。除了先前的那些人,又多出来了一堆人和车。冬天的太阳落得比较早,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大半了。我只能借着车灯和路灯去看清下面的情形:多出来的车都非常齐整,几乎清一色是黑色的丰田suv,多出来的人穿着也十分齐整,眼睛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先进分子。

  我心中一喜,正好这时候,口袋里面的手机震动了。我摸出来一看,是小花来的短信,就一个单词:surprise还附加一个偷着乐的表情。

  我又朝底下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到小花本人。

  接下来,我有意半冲着窗口半冲着屋内吼了一句:“兄弟们,这饭还吃不吃?!”

  站在屋子后面,和屋外的人首先有了反应,齐声回答到:“吃!”

  然后是楼下的那帮子“叛贼”,声音更高地直戳云霄:“吃!”

  我知道,这场“夺位”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饭是真的要吃。不仅是养家糊口的饭,还有眼前这碗饭……

  为了展现我的财大气粗,我包了整个茶馆来慰劳这些原本要叛变的和赶来救火的兄弟。

  我心说,幸好早就找过二叔去警局打招呼,就算接到任何报案都不要过来。要不然,我肯定现在已近被条子带走了,告我个非法集众。

  不管怎样,这赌局我赢了,这几万块酒钱我给得心甘情愿。

  我赢的不单单是被保下来的祖业,我还赢了我自己。

  我赌他一定会出现,他不仅出现了,还把事情都考虑了个万全。看来,我的第六感绝非一般的灵验。

  但是,现在事情就尴尬了,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他,让他别走呢。

  茶楼里面的喧闹声怕是要给西湖闹地震了。我从人堆里面溜出来,今天我也喝了不少酒,不过状态十分不错,到现在都没上头。

  我走到门口,就看到闷油瓶独自在门口站着。今天的月亮细得都快不见了,却是满天繁星,明天必定也会是好天。

  他背对我站着,黑色的冲锋衣和被布包裹起来的黑金刀,这究竟是不是已经出了我的梦?

  被风一吹,我刚喝下去的烧酒好像瞬时上了脸,搞得我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我用刚洗过的冷手捂了捂脸,给它降降温。然后轻声走到他身边站住,从身上掏出来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他。

  他侧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烟,又抬眼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烟接了过去。我刁一根在嘴里,拿出火机点上,刚想凑过去给他点,却发现他在看着手中的那根烟发呆。

  半晌,他突然抬头对我说:“你换烟抽了。”

  我一愣,盯着烟盒上的一品梅三个字看了好久,才回神问他:“我以前抽什么烟?”

  “黄鹤楼。”

  他说完便提起步子像是要离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问:“你去哪里?”

  他停下步子,却没有要转身和我说明去向的意思。

  我迅速绕到他前面堵住他,“你要是走了,我怎么找你?”

  我当然不能放他走,他这次走了,我怕是还得自己在内部制造点阶级斗争,弄出点比较危险的状况才能逼他再次出现。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手机号码可以马上作废,我擦!我立刻补充道:“你别走,你开条件!只要你不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看他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内部不稳定你也看到了,你要只是出现一下就消失,那帮人也不是白痴,一定会直接把刀架上我的脖子的!”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了:“假如你有什么事情,我会出现的。”

  他看着我,我知道我已经没了留他下来的借口。他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比杭州的天还要黑。像是夜晚的西湖水。我沉默地看着他,里面很闹腾,但是我们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他终于脱开我的束缚,往前走了。

  他落在地上的影子在从我面前一点点地消失。我顿时有一种依旧沦陷在那个反反复复的梦里面,而我永远追不上他,看不到他的脸。

  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走他!这一别,鬼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外套,这夜风凉得让人直哆嗦。于是路过集市(幸好)的时候,我随后就要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连找钱都没来得及拿,赶紧继续跟着他。

  我并没有什么资本去和他谈判,我可以在我的下属面前趾高气昂,但在他面前,我却顿时失去了理由。因为我对他并不了解。我这么执着地走在寒风中,匆匆穿过黑夜和人潮,紧紧跟着他,只是因为我在我自己身上找到了答案。

  是齐铁嘴(疑似)点醒了我。我原本想先弄清楚过去的种种再来找这个我一直在寻找的人,但是他说,我应该在自己的心里寻找他。我突然就醒悟了,对啊!——过去的记忆就像金钱一样,只是一种外界的添加物,而我真正所拥有的答案,我早就已经找到了,是我的心在驱使我去找他。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取“闷油瓶”这样一个奇怪的绰号,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只是过去的一面镜子,而在我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条血管里面,都照出了他的影像来,这不会是巧合,而是因为他原本存在于我记忆带不走的地方。

  我以为他要直奔去大巴车站,或者火车站。结果他在楼外楼门口停住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跟他上了楼。他选了靠窗的一个两人桌坐下来。

  我刚落座,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点了几个简单的小菜,要了一壶酒。

  我这期间一直都比较不安,不知道是什么因素在作祟。

  他吃了几口菜,给我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就把酒杯拎起来,碰了一下我的,随即仰头一饮而尽。我有点受宠若惊,赶紧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干。

  就这样喝了N杯之后,他突然把筷子放了下来。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完,喝下肚,把杯子倒扣在面前的方桌上。

  我终于有些晕乎了,半抱着酒瓶子,趴在桌上,看着他的脸和身体都在我面前重叠着晃来晃去。

  是哪一年的什么时候,他也这样坐在过我的对面,同样的喝酒吃饭,同样的沉默......

  我笑着透过酒瓶子的上方眯眼看他,我分明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你叫闷油瓶?”

  惨了,我大着舌头打着饱嗝,说话明显已不经大脑了......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这饭馆黄色的灯光底下瞬间就柔和了不少。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的手,从空中伸过来,刹那,有热量从头顶灌入我的血液......他站立的影子投盖在我的上方,这是一种前所未有,却又如此熟悉的安全感......

  “小哥……”

  “你过得平平常常,不是挺好......”

  我听见他说的话,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不知道这是问题,还只是他的自语。

  我想去拉他的手,也不顾周围是不是还坐满了一大厅别的客人。只觉得这世界就这么在我的周围消失了,我闭上眼,他的影子仿佛带来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我的手却抓住了空气,热量从我脑袋上离开,突然寒风吹入了窗户,那影子转了方向,像是要离开。

  “你要去哪?”我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被我说出口。胸口抱着的酒瓶子被我压在了胸下,我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还想去拉他的衣角。

  原来,并不是每一次只要伸手,就能拽住他,告诉他,别走。

  我眼中那长硕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我手里面握了一把冰凉的风......

  隐约间,我好像听见他说:“保重。”

  ……

  尾声

  我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坏了!

  自己这下终究上了他的鬼档!喝喝酒把我自己给喝趴下了!我他娘的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妈以后滴酒不沾!最近怎么酒量这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给我下了药!

  娘的,越想越窝火。

  为什么他非要走?!就因为我没有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挽留他?!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不是为了让他出来跳一跳就继续上路的,他难道这也不明白么?!话都要我往直白里说,这人脑子还要它干什么事?!

  我打电话给王盟,他说昨天是闷油瓶打电话给他叫他去楼外楼接我回去。我立即问:“他有没有说要去哪?”他说:“没有。”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他留了句话……”“快说啊!”我心急如焚,这份上了,王盟还在支支吾吾。然后我听见他在话筒那边学着闷油瓶的语调说:“给你老板准备点醒酒药,隔三差五能用上……”

  我愤怒地断了通话。

  我问过一切可能知道他在哪里的人,大家众口一致说不知道。于是我开车转遍了所有的大巴和火车站,也毫无半点讯息。在我开始绝望的时候,突然想到漏了一块地方。虽然看他怎么都不像是会坐飞机走的人,不过有点希望总也不能放过。

  于是我又找来了能够帮忙的全部人马动身去了机场,我大费周章终于在找关系询问内部信息,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疑似信息。

  今天一大早有一班飞机飞去成都,上面有个叫张陌的,买的是从成都转机去拉萨的机票。因为有武器安全问题被抽检了。我怀疑可能就是他。

  但是万一不是呢,我要是飞去西藏那么远的地方结果扑个空,那又如何?

  齐铁嘴的话又一次被我记了起来:假如是你的命中之人,那么自然会找到。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坐上了去拉萨的航班。

  落地了之后才发现很要命的问题。这是西藏啊,不是一个市,光拉萨就这么大,我要去哪里把他找出来?

  就在我一时陷入无限迷茫和失望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简讯:桑耶寺。

  桑耶寺。

  这地方离开拉萨实在有点距离,我折腾到这里居然天都黑了。我最终也不知道这条信息的来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谁为我专门而设的陷阱,我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赶到了这里。

  这寺院比我想象当中的大了太多,我转了半天,连门都没找到。终于七转八转,碰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游客才得知,过了六点,只开北门。

  我好不容易摸着门进去,却发现里面没灯。黑乎乎的,只看到建筑节次鳞比的黑影绰绰,这黑灯瞎火的叫我去哪里找闷油瓶啊。想了一想,还是原路退了出去,又绕了一圈到西门附近上了摆渡,退去了泽当找地方住。

  原本我的打算是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起来去寺院里面找他。或者运气好的话,没准,他和我住同一间酒店也不一定。

  但是偏偏我在楼下大厅吃饭时候,忽然听见邻座一对刚夜游结束的小夫妻闲聊的内容:

  男:“明早我们早点坐大巴走。”

  女:“啊?早上就走?!下午再走吧。我还想去寺院里面多逛逛呢。”

  男:“有什么好逛的?”

  女:“你没听刚才那个小沙弥说嘛,今天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死活跪着要出家。那个上师都说他尘缘未了,六根不净,不是做出家人的料了,但那个人就是死活赖着不走。小沙弥说他来的时候还带着刀,看起来像来打劫的,我说他是自备了来削发的才对。明早有削发仪式,可以看的,看完再走嘛。”

  男:“……在哪里举行仪式啊?”

  女:“正殿,很快的。”

  ……

  我听到这里,一直咬在嘴里的筷头被我的牙齿磨出了刺,又戳破了嘴,一股血腥气立刻在我口中四散开来。

  计划改了,明早直奔正殿。

  天基本上还没亮,我就已经早早起来等在码头了。

  其实我是一夜没有睡,现在两个黑眼圈估计已经赶上国宝了。我在心里恨得牙痒痒,自己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闷油瓶有这么绝,我现在可算是有点体会到为什么我要给他取这样一个外号了。他居然老远跑来当和尚!!

  我越想越不能冷静,恨不能把那对面慢悠悠晃过来的摆渡船,伸手一把拉到我面前,变成水上法拉利。

  要是到得晚了,我就算真长出个三头六臂,也不能叫他刚剃度就立刻还俗啊。

  我怀着十分紧张和急躁的心情直奔传说中要举行仪式的乌孜大殿。

  大殿内部十分昏暗,几乎已经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境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眼前那尊巨大的金色佛像。而现在虽然时间还尚早,殿内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游客站在门口。

  这是因为那所谓的削发仪式似乎已经准备开始举行了。

  后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和佛像底下分坐两排的喇嘛的诵经声混在一起:“……好像还是个年轻人,据说是这里的赤巴收了他做门生……嗡、嘛、呢、叭、咪、吽……”

  在我面前还跪了一排磕着长头的信众。

  我慢慢朝着最亮处走去。那金色的佛光泄了一地,把坐在它面前打坐的喇嘛的光头,照得曾亮并反光。

  我在不得再向前的地方停下来。

  他和那些信众一样,向着他脑袋上方的佛祖,跪在地上。

  一个手持剃刀的喇嘛把剃刀在一个金盆之中过了一下水,正要下手——

  “住手——!”

  我大叫一声,顿时这黑漆漆的大殿里面,没了窃窃私语和喇嘛的诵经声,而只有我大吼之下的回声震荡。这些喇嘛毕竟是修行过的人,也只稍微停了一下,随即又立即念起经来。真正做到了目空一切。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是我的声音,依旧那么跪着,头也不回。

  “小哥,是,我是不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走,没有任何原因和借口,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走。就这么简单。”

  他终于从跪拜的造型中,腾起脑袋,回望了我一眼。

  就这一眼,我就顿时愣得眼冒金星——赶紧跪下,磕了两个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磕),一遍遍重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我靠,这回望我的仁兄,脸上还有一条长疤,怪不得有人说他初见像来打劫的!不知道我妨碍他剃度,事后会不会被找麻烦……

  这脸真是丢到家了,我跪在地上的时候,恨不得在地上立刻扒条缝出来,赶紧钻进去!

  我满脸通红,正准备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跪着的一群信众之中,有个人竟然抬头看着我。

  原来,他在这里。

  我慢慢走过去,他从地上站起来,跨出了长跪的队伍,走到门边,回头望着我。

  奇怪,明明这里这么黑,我怎么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脸上带笑呢。

  走出大殿,顿时感觉天亮得不行。

  阳光有点刺眼。

  刚刚在里面目睹全过程的游客三三两两的走出大殿,看到我站在门口,居然来问我是不是剧组在拍戏。我真是哭笑不得。

  他突然默不作声地靠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接着又蹲了下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居然发现他笑抽了!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还有被笑憋出来的眼泪,而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没有收拾干净。

  我心说,好家伙,肯定一早就看到我进去了,故意屁都不放一个,就是为了看好戏!

  我没好气地说:“笑完没?!”他擦擦眼睛站起来看着我。

  “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我恶声恶气地问。

  “反正不是出家。”

  这时候有个小沙弥走了出来,看到闷油瓶,拜了一拜,递给他一样东西,闷油瓶和他互相拜了一拜,小沙弥就进去了。

  “我来是为了拿东西。”他边说,边打开那个被叠成豆干状的纸。

  “这是这里的赤巴留给我的东西。”他说。

  “是刚刚那个做剃度的?”

  “不是他。曾经收留过我的赤巴叫桑格,已经涅盘了。”他没再说话,把纸片递过来给我。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藏语。我只认出来了第一排:?????????????。

  这是那句著名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他为什么留给你六字真言?”

  他迈开步子开始朝前走,边走边说:“曾经我想来剃度皈依,他没有答应,让我等到有缘的时候再回来,他会给我留一样东西。”

  我心说给你六字真言,说明当时你禅悟不够。

  “你想过要出家?!是什么时候?”这话我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很久之前,不记得了。”他顿了顿,说,“是在我找到你之前。他那时候说,六字真言当中的‘叭’是息一切苦。而我的苦还在俗世,所以我即使剃度也不得安宁。”

  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他的话,又问:“那你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拿?”

  他突然回头看着我,阳光淹沉了他的半张脸,我只能听清楚风里他的声音被卷着飞向天上去:“因为,这次之后,除非必要,我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忽然就愣了,原来是这样,好像是我自己弄错了什么。

  “你说保重,我以为你走了。”我低声说。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我没说过不回去。”

  喇嘛念经的声音就像这个地方的配乐,在每一块寺院的墙壁上回响,远处好像有人在唱歌,用藏语唱着什么我听不懂的歌,但是那歌的调子这么竟然如此熟悉,让我很想跟着一起和。

  这里的天真蓝,偶尔有一两朵白云飘过高耸的塔尖。他的脑袋依旧浸没在阳光的炽白里,我听见他说:“回家。”

  这时候有个小女孩,由她妈妈牵着手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他回头不停的打量我们。我听见她用稚嫩的甜音对她妈妈说:“妈妈,你快看,这两个叔叔穿着情侣装!”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前天在集市上随便买的黑色冲锋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追上了闷油瓶。

  回家。

  这个叫家的地方,必须让你感到完整,才能被称作“家”。

  他就是我的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