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一护尽职尽责地跟在五条悟屁股后面,刷卡通过电车站入口的闸机。

  “五条是个疯子,”来之前,浦原喜助这么和他说,“你别看他平常嘻嘻哈哈,性格看着很好,但他确实是个疯子。”

  灭却师打进尸魂界和灵王宫,抢走了镇在二枚屋王悦殿里的那把神兵「修一」后,浦原喜助就和涅茧利强行关闭了死神世界和灭却师世界的所有联系。

  鬼道发动之前,他听说咒术界前途无量的六眼好像搞出了什么大问题,时间太紧来不及和夜蛾正道问这个八卦,也怕被咒术师一方得知尸魂界的战争后会影响实力的天平,他也就当个奇闻听了下。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月见里修一消失在他面前,随后挚友夏油杰又离开高专自立门户,天之骄子、年幼的六眼接连受挫,面上不显,心里却疯了,某个晚上杀死了半个东京的诅咒,差点让整个咒术界的平衡出现问题。

  “涉及到修一的事情,五条他总是很疯。”浦原继续教育黑崎,“哪怕我们都不是很担心他突然消失两天,五条还是要把整个东京都翻过来找人。”

  这就是他考试过后的休假期要被抓来涉谷,在晚高峰的尾巴挤地铁站的原因。

  “哎呀,好烦。”

  五条悟苦恼地按住额角,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小表情,看得黑崎一护骨头缝疼。

  白发的男人忽然摘了眼镜,一跃而上,就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落在挑高的钢制大梁上,轨道另一侧传来的冷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角。

  他就像是没有情感的神明,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橘发的死神少年站在下面看着他,总觉得五条确实挺疯,但疯的掩盖下似乎还有一点点孤单。

  孤零零地站在那。

  五条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站在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能看到整个车站上上下下好几层交错的线条。

  这里依然没有月见里修一的痕迹,他看不见。

  他的修一已经消失整整两天半了。

  最强觉得自己已经痊愈的差不多的焦虑和不安又回来了,虽然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死神们不觉得他们的同伴消失两天是什么大事,咒术师们也不理解他一个经常消失很久做任务的人为什么现在还能这么双标。

  也就是被宿傩说了两句风凉话的虎杖勉强有些担心。

  但是月见里修一无声无息抛下他消失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经历了一次长达十年的消失后,他非常清楚五条悟疯起来是什么样子,哪怕是出门买个喜久福也一定会告诉五条悟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压下心里的委屈不安和快要撕裂理智的冲动,白皙的额角凸出几道青筋。

  “在找人吗?”

  黑崎一护转身,就看到两个奇形怪状的咒灵“狞笑着”走过来。

  …

  你们咒灵就没有长得好看一点的吗?低级别的不好看也就算了,看看人家破面十刃,好歹长得有模有样的,怎么会说话的特级咒灵还这么辣眼睛啊!!

  漏瑚古怪地看了一眼另一侧背着两把刀的橘子头,莫名觉得自己被歧视了。

  “不,并没有。”

  五条悟收敛起刚刚狰狞的神色,轻松地跳下横梁,靠在围栏边,看着站在铁轨正中央的花御和漏瑚,“我只是来看看。”

  “是吗?听说你要结婚了,五条悟,是来看明治神宫吗?”漏瑚不像上次那么怕他,反而笑起来,“不过听说你的新娘不见了,是真的吗?”

  要完,黑崎一护眼前一黑。

  咒术师里的疯子笑眯眯地靠在围栏上,白发垂下,像一只乖乖的猫,漂亮的像是橱窗里的珍宝。甚至还有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忍不住停在原地看着他。

  漏瑚面上还是一副挑衅五条悟的样子,实际上他早就绷紧了脑袋里的那根弦,唯一一只灰白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对面的咒术师,时刻提防他突然出手。

  那个人居然让他拖住五条悟,该死,他看上去像是能拖住这个六眼的人吗!

  哪怕花御跟着他一起,他都不敢说两个人能完成这个任务后活着回去。

  “我需要等到咒灵操使出现的那一刻。”对方当时笑着和他说,“把五条悟留在涩谷地下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总是撑着伞的男人,视线涣散的一瞬间,就感觉喉咙被人捏住了。

  扼住他的喉咙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五指似乎都没用什么力,只是虚虚握着,漏瑚甚至没感受到人类皮肤应有的温度。

  是「无限」。

  五条悟还是像刚才那样笑着,单手提着特级咒灵的脖子,将它提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六眼里仿佛有深不见底的漩涡。

  可怕,瞬间就感觉到窒息的漏瑚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他自己是特级咒灵,还是特级中站在顶端的那几个,哪怕没办法战胜五条悟、没办法拖住五条悟,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保全自身应该是能做到的。

  那个人类说了,五条的心已经乱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孑然一身无所牵挂的神子。孤身一人的五条悟是最强的五条悟,而现在的他不是。

  但哪怕是这样的五条悟,他似乎还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他不过是眨个眼,对方就能轻松地掐断他的喉咙。

  可怕,真可怕,这就是咒术界的最强吗。如果五条悟还在,他们颠覆人类社会的目的似乎根本不可能实现。

  身后的花御想要上前,却被从天而降的持刀少年拦住。跳下来的死神眼神坚定,眼神仿佛是藏着狮子。

  他身上毫无咒力,但似乎有另一种强大的力量,花御有种直觉,如果自己不躲开,下一秒就会被他的刀劈开。

  “修一真的出事了?”黑崎用刀指着花御,“和你们有关?”

  漏瑚还有心思关心花御,想要转过头去看她一眼,五条悟脸上挂着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没想到垃圾之间还会互相关心呢。”他语气轻快,“是啊,我要结婚了,不过我猜我的新娘不想看到你们这些猪脑子——想到明治神宫方圆十几公里内有你们,我就觉得是时候扫扫垃圾了。”

  “正好你这个秃脑袋我也看腻了。”

  苍蓝色的双眼微眯,漏瑚已经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你知道些什么,说出来。”

  长着火山头的咒灵无力地张口,嘴唇微动。

  “什么?”五条悟一个字也没听清,不满地皱眉。

  漏瑚再次张口的时候,轨道尽头出现了电车的光,而周边的护栏整整齐齐地断裂。

  全日本人流量数一数二的车站晚高峰的月台上能有多少人?

  “啊啊啊!”

  上千人毫无防备地落进轨道,而不远处电车的声音已经传来,黑崎立刻收回刀,穿上义骸,靠着超强的运动天赋尽可能地让更多人回到安全的月台上。

  “不行!根本来不及!”年轻的死神咬牙,神色焦急。

  “五条…”漏瑚嘴吐了一口血,咧嘴露出沾着血色的牙齿,“救人啊。”

  伦理学上著名的电车难题,将救一个人与救一百个人放在天平的两端。而五条悟现在面对的事情看上去更复杂一点。

  是杀一车人还是让这辆车杀死剩下的所有人。

  车头的光束照得五条悟的白发闪闪发亮,他没有露出漏瑚想象中脆弱的表情,只是用那双震慑所有诅咒的六眼瞟了他一眼。

  缓过神的普通人们互相搀扶拉扯着向后跑,向月台上爬,最后五条成了离电车最近的那个人。他没有离开原地,也没有放开漏瑚,而是单手举着咒灵朝着电车来的方向。

  漏瑚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钢铁制物呼啸而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而五条悟依旧死死地握着他的喉咙,大有要和他一起死在这的打算。

  “五条悟!你!”

  黑崎一护又回到了死神状态,靠着斩月的刀风将一波一波人推上月台,转头就看到五条悟单手插兜站在高他好几倍的电车前。

  “五条先生!”他想要奔过去拉走发疯的咒术师,却看到强光之中五条悟的嘴角还带着笑,是那种有点狰狞有点疯狂的笑。

  无声的「无限」集中在漏瑚和电车之间,巨大的摩擦声响起,震得人牙酸。

  想象中的电车没有开到还站着人的位置,死里逃生的普通人失了力跪在地上,大声痛哭。

  烟尘散去后,五条悟的样子似乎没什么改变,距离他指尖几十公分的位置是被逼停在原地的电车,而夹在中间的漏瑚半边身体被「无限」和电车的动能压得粉碎。

  “再不说,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另一半身体还能留下来。”

  五条悟蹲下,拍了拍漏瑚一片惨白之色的脸。

  *

  “涉谷站周围已经进不去了。”

  正好在涉谷周边的辅助监督已经收到消息先到了现场,尝试了几次,帐无法打破,咒术师无法进入,随行的普通人也不行。

  “帐同时拒绝了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出入。”伏黑惠沉思,“定下了这么严苛的「束缚」,还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真是稀奇。”

  七海建人带着一个学生一个后辈坐在涉谷某座购物大厦外的长椅上,有点疲惫地听着辅助监督的报告。

  “所以我们要用其他手段进入吗,帐的范围是400米,不到一站的距离,地上的线路应该进不去,可以试着坐走地下月台的线路进入涉谷站。”

  猪野翻着手机:“明治神宫前站离这里还挺近的,副都心线的月台还在涉谷站地下五层,事不宜迟,咱们就现在过去…”

  “不不不!”辅助监督惊慌地鞠了一躬,“上面的安排是——还请各位在原地等待。”

  等待?

  虎杖悠仁满脸写着“不理解”,他正和冥冥姐弟坐在青山灵园里。

  “我们不是也能做些辅助的工作吗?”他连说带比划,“虽然五条老师真的很强,但是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是不是有点…”

  “我们就是要做些辅助呀——比如解决从五条手底下漏出来的杂鱼,或者他撑不住了我们好通知高层尽早跑路。”冥冥微微一笑,“所以,现在我们就要赶往涉谷了。”

  “可是…”

  虎杖还想说点什么,优优已经替姐姐开口了。

  “因为事发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涉谷站内了,再派人手就是给他添乱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男人还真是过分奢侈啊…要这么多人给他打下手。”

  “而且,”年纪不大的优优看了他一眼,“谁知道这个帐和五条悟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是他故意设下,想要引诱所有一级二级咒术师前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阴谋呢?”

  虎杖:???老师杀我们还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吗?

  “高层可不像你们咒高的人这么信任他。”冥冥起身,第一个向外走,“说得极端一点,五条悟要是死了,或许对咒术师高层和诅咒来说都是值得庆祝的大日子。”

  *

  “真人,别玩了。”

  撑着伞的和服男人看着在沙滩上玩泡泡玩得兴起的诅咒,无奈地出声叫住他。

  “时间差不多了,夏油杰已经在来涉谷的路上了,高专的人也已经到了帐外,你们该去拦一拦了。”

  他示意真人和陀艮两个人。

  “啊~我还没玩够呢。”真人嘟着嘴,“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去封印五条悟啊,明明还没到最好的那一天不是吗?”

  和服男人轻轻摇头,神色温柔。

  “今天这个日子也不错,虽然有个年轻的死神好像混进去了,但无伤大雅。”

  “再迟几天,等空座町那边发现不对就来不及了,月见里修一必须消失,但不能消失太久。”

  他摩挲着手里的黑色方块,边缘带着点圆的弧度,表面流动着紫色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