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是,我们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恒生医药后面的场景您也看见了,那些东西,说傅知越作为他们的顾问律师完全不知道,大众肯定也不信。”

  “他就是不知道啊,”温楚淮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那地方防卫很严密,就连我都进不去,他怎么可能进得去,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地方,李成仁他们也不会让他知道。”

  “是,您说的我们都相信,但是现在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警方也需要给大众一个交代。何况还有虚假诉讼的案子在他身上,那个案子给他定的主犯。”

  “虚假诉讼?”

  “是,有一个案子,他是主办律师,里面的一个证据材料,上面的公章可能是伪造的。”

  “那也是秦茂川给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恒生医药呢?”

  “恒生医药把秦茂川推出来了,”姜修远说,“说这件事情都是底下人做的,和恒生医药没有关系。”

  “……”

  和温楚淮当初预想的一模一样。

  秦茂川,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饵。

  “老师!”姜修远赶紧拦住他,“你现在不能出院,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过一会还有个检查要做。”

  “让开!”

  “不行……”

  姜修远扑上去抱住他,想把他摁回病床上。

  可是温楚淮的力气出奇的大。

  姜修远说什么,温楚淮已经听不见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出院。

  他要去帮傅知越找律师。

  “您出去了也没用!”姜修远掰住了温楚淮的肩膀,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高泽阳说了,不是近亲属,委托不了的!”

  刑事诉讼上的近亲属。

  父母、子女、同胞兄弟姐妹。

  或者,配偶。

  可是温楚淮,没有最后一项的资格。

  温楚淮的挣扎弱了。

  从来风雪不催的脊梁看起来有些弯。

  他坐在病床上,抬手捂住脸。

  姜修远叹了口气,轻轻蹲下身,抬起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摆,最后扶住了床沿。

  “没用的,老师,您出去也没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您放心,傅知越他自己就是律师,他当然知道怎么澄清自己,您现在就是要把您的身体养好……”

  “不、不是,”温楚淮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了,露出一双湿淋淋却又异常坚定的眸子,“不是,我要出去,我能帮他委托律师。”

  “老师……”

  “我是他的意定监护人。”

  “……”

  “是,三年前,我恼他自作主张,他……”

  温楚淮嗓音有些发颤,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三年前傅知越插科打诨的笑脸好像还在眼前——

  【你去拿,拿了就说是我冒充的你的签名,到时候人家追究起来,我大不了这个律师证不要了。】

  【还有你们医院,你们医院病案上也有记录吧,为什么昏迷状态下的人能签意定监护协议书?他们还按照这个协议书给你开化疗通知单了?】

  【到时候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我和医院都得承担责任。你去吧,现在就去!】

  那时候的温楚淮被他气个半死,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可是那混小子,打了左脸给右脸,只要他同意化疗。

  只要他愿意活下去。

  温楚淮气个半死还是去医院把那张傅知越假冒的委托书给换回来。

  回到家,傅知越还跟个大狗似的,黏在温楚淮身边,“哥,你还生气呐?你别生气了呗……”

  温楚淮转个身,不理他。

  傅知越又绕到他另一边,“哥,我买了好多好吃的,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拿来?”

  温楚淮还是不理他。

  到后来傅知越没辙了,自己咚咚咚跑回书房。

  没过几分钟,傅知越拿张纸出来了,塞到温楚淮手里,“呐,我是你的意定监护人,你也是我的意定监护人,这样是不是就公平了?”

  “……”

  傅知越见他终于瞟了一眼自己递出去的东西,赶紧见缝插针,“那你别生气了嗷!不兴生气了!”

  温楚淮踢了他一脚。

  后来那张意定监护的协议书被傅知越好好地珍藏在了卧室床头柜的最底下一层。

  连带着的,还有两份遗嘱——

  但凡双方有一方出了意外去世了,所有的财产都归属于对方所有。

  他们打不了结婚证。所有的财产在国内,就算是在国外领了结婚证,真要是按照国际私法,到时候遗产也是分不到对方身上的。

  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笨拙又赤诚地坚守着自己对对方的保护和承诺。

  温楚淮还记得那天,把这几张纸放进那个抽屉里的傅知越格外珍重。

  法学生说不出来什么浪漫的情话,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

  “哥,我什么都给你。”

  如今三年过去了,那几张纸看起来比三年前要暗沉。

  纸上凹凸不平,是眼泪滴在上面又风干留下的痕迹。

  温楚淮几乎能想象,在他不在的这三年里,或许傅知越曾经无数次拉开过这个抽屉,把这几张纸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而如今,温楚淮把它拿出来了。

  他拨了个电话,几乎是等待音一响,那边就接通了,“温医生,傅知越那边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这两天看新闻,这小子现在怎么成法制咖了?!”

  熟悉的声音让温楚淮找回了点神志,“嗯,就是因为这件事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去律所找你谈?”

  “有时间有时间,我们和傅知越好歹也是当年一起上过辩论场的‘战友’,知道这事以后都等着给他辩护呢,但是苦于没人委托,我们也没法主动介入。那这样,我把我们律所的定位发给您,您看是我去接你还是你打车过来?”

  “我过去就好。”

  “行,那我通知他们一下,让他们几个也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个对策。”

  那边语气很急,是律师说话专有的那种语速和态度。

  温楚淮把协议书装进口袋里,看了一眼地图上的定位,“好,我预计半个小时以后就到。”

  他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从来都从容不迫的人,今天是真的慌乱。

  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花坛后面藏着的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赶到律师事务所,之前和傅知越并肩战斗的几个人,现在也都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其中就有专攻刑事领域的,温楚淮当场就跟他签了委托合同。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温医生放心,本来这个事一出来我们就想找你问问情况的,但又不好打扰你,现在你来委托了,我们必须把事情给你办好。”

  “就是,傅知越这小子是什么样人我们怎么可能不清楚,保不齐又是被人坑蒙拐骗了,天天不长点心。”

  “温医生也顾好自己,我看你也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