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们导师那种老学究了,就是我们老师,刚上任的小年轻,估计也还不到四十岁,连夜查我们的读书笔记和平时交上去的小论文,大半夜发微信骂我们啊。我第二天早上一看微信几十条都是他发来骂人的,说我们这个水平别读研了,读不明白的。”

  “关键是这事爆出来之前,谁也想不到这种事情还能造假。换成一般人,干了这种事以后恨不得把脸埋进沙土里这辈子不出来,再不济也得胆战心惊个两年,生怕摊上什么事。他还真就敢这么招摇过市,靠着这个假数据一路高歌猛进招摇撞骗,你说说这谁能想到?”

  “还有恒生医药,平时调起的挺高,结果谁能想到,他跟养蛊似的,后面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爆出来,还真是藏的好。”

  “那要不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恒生医药那种集团,背后的法务团队都几十个人,人家都是拿年薪的,年薪说不定抵咱们一个科室的工资。人家还有外聘的律师,那都是顶级的。”

  “说起来他们那个律师不需要进去吗?这么大的事,他们律师说不定还是帮凶呢!”

  “我好像听说是进去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前两天去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好像听院长唉声叹气的,说傅律师好像……”

  “你的意思不会是……傅律师是恒生医药的律师,傅律师进去了吧?!”

  “真的假的?!傅律师平时看着挺正直的一个人啊,怎么会帮着恒生医药做这种事……温医生?!”

  “温医生,您怎么出来了?”

  几个人小声惊叫,把温楚淮围起来,搀扶的搀扶,引路的引路。

  “温医生,老师嘱咐了您现在是恢复身体的关键期,要好好休息,能不下床走动的尽量别下床走动,多睡觉,好好养养精神。”

  温楚淮像是在原地扎了根。

  他定定地望着刚刚聊到傅知越的那两个人,“你们刚刚说,傅知越怎么了?”

  “他……”

  “他被抓……”

  有人刚想回答,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又闭上嘴。

  踹他的人冲温楚淮讪笑,“他胡扯的。那个,温医生,你感觉怎么样?出来这么久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去帮您叫医生过来。”

  说完一溜烟跑了。

  余下的人低着头,不敢跟温楚淮对视。

  没过几分钟医生就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姜修远。

  回到病房,医生给温楚淮做了最基础的检查,留下一句,“你这个心啊,也是少操一些。”

  温楚淮气息有些沉,“姜修远,你们的毕业论文……”

  “都是别的课题,您放心。”姜修远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温楚淮床边,“您离开之后,傅知越帮我们都找到了别的导师,我们跟各自后来的导师做出了研究成果。”

  “嗯……”

  “你啊你啊,就是思虑太重,想得太多。”医生拍了拍温楚淮的肩,“你说这个事,它稀奇吗?”

  “……”

  “稀奇,但也不稀奇。每年那么多学生,难免有几个就是想混个文凭,随便搞出来一堆数据,弄个样子,能看,能给自己混个学位证,就算了。”

  “这件事没出之前,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不就是几个数据吗?不就是一个现在我没做出来但是以后肯定会成功的实验吗?稍微有点水分或者全是水分怎么了?影响到谁了吗?”

  “可真到了这么真金白银地砸进去了,才知道那句话说得对,过去的每一步都算数。”

  医生叹了口气,悲哀更胜于惋惜,“你也管不到这成百上千万的学生,你只能做好你自己。温楚淮,你会是你学生的榜样。”

  身边的姜修远,轻轻点头。

  “等您回来,”姜修远轻声说,“等您回来,我们也回来。还回来做您的学生。”

  “你们别这么频繁换导师,”温楚淮不同意,“好好跟着你们现在的导师把手上的项目做完。”

  “行,那我们还能继续报考您的研究生吧?”

  姜修远的眼睛弯起来,笑眯眯的。

  温楚淮无奈,那意思就是随便你们。

  姜修远的眼睛就更弯了。

  气氛又静了一会,温楚淮终于开口,“姜修远,傅知越是不是进看守所了?”

  “……”

  “他如果进去了,你跟我说一声,侦查阶段和审查起诉阶段是关键的时候,傅知越身边不能没人,我能帮他找律师。”

  “……高泽阳想帮他找过,”姜修远终于说,“但是您也知道,傅知越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直系血亲了,所以很难从外面委托律师,值班律师的水平也还可以,但是在傅知越这里可能不够看。”

  “……”

  这倒是句实话。

  傅知越这人聪明,最大的能力是过目不忘,几乎是天选了为做律师而生的。

  值班律师的知识储备说不定真的没有傅知越的多。

  “但是就我现在了解的情况,”姜修远压低声音,“他可能涉及虚假诉讼……”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温楚淮的心还是悬在了嗓子眼。

  姜修远抿了唇,“还有……可能涉及故意杀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