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淮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

  而傅知越,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居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牛逼啊傅知越,”警察局里,高泽阳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鉴别着手里那张谅解书的真伪,“能这么快让温医生松口。”

  傅知越吊着二郎腿坐在高泽阳对面,闻言点了点高泽阳面前的桌子,“别那么多废话,谅解书给你拿过来,人给我放了。”

  “别急啊,我得跟温医生确认一下,别是你小子又不做人,搞强取豪夺那一套。”

  “你他妈……”

  “喂,温医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傅知越后面骂人的话就噎了回去,冷眼看着高泽阳一副狗腿样。

  “ 哎,哎,是您自愿出的谅解书就行……”

  “是,我这边马上就把人放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随时联系我,我马上去逮他丫的……”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也不知道温楚淮在电话的另一头说了什么,就看见高泽阳笑得像四月天的牡丹花,见牙不见眼。

  傅知越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高泽阳瞪了他一下,客客气气地跟温楚淮挂了电话。

  “这也就是温医生大度,不跟你那个小情人一般见识,你要是换成别人,非得让他在局子里面蹲几天不行,说话也太他妈气人了……”

  高泽阳想起那天听的只言片语,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小情人?”

  “什么什么小情人?”高泽阳比傅知越还诧异,“关起来的那个,沈忆秋,不是你的新对象?”

  “那是我的实习律师,”傅知越差点没一脚把高泽阳椅子踹翻,“神他妈小情人!老子是那种会无缝衔接的人吗?!”

  “艹!那沈忆秋那天找温医生说那些话干什么?!”高泽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什么好气,“老子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丫当年对温楚淮也是掏心掏肺的,现在还不是说甩了人家就甩了人家?”

  “滚滚滚滚滚,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甩他了?!”

  “……”高泽阳闭嘴了,眼珠子贼溜溜转了两圈,“听你这个意思,你们俩分手,不会是……温医生提出来的吧?!”

  “……”

  “不应该啊,你之前的事迹我不太了解,但是从你进了大学到你毕业,你哪一步不是温医生给你保驾护航的?你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他能舍得放手?”

  “滚一边儿去,你才玫瑰。”

  “哎呀还是带刺的玫瑰……”

  赶在傅知越下一脚踹过来之前,高泽阳打了个嘴炮,跳起来抓着钥匙就往后面跑。

  不大的办公室陷入了寂静。

  傅知越望着被高泽阳落在桌上的电话,耳边还是高泽阳的那句——

  “从你进了大学到你毕业,你哪一步不是温医生给你保驾护航的。”

  是。

  傅知越进入大学,刚成年不久,刚从纪律森严的高中升到自由无拘的大学,正是心最野的时候。

  高中老师基本都会说一句话:“高中苦三年,到了大学就好了,到了大学,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话都是骗傻子的。

  就像在驴背上绑根杆,杆上吊一根胡萝卜,胡萝卜就挂在驴眼前。

  百里油耗一根胡萝卜。

  实际上把这句话当真的,大学真要全用来傻乐,这辈子基本上也就泯然众人了。

  所以从新生开学典礼,傅知越对温楚淮死缠烂打开始,温楚淮就给傅知越制定好了大学四年的学习任务——

  包括但不限于什么时候过四六级。

  什么时候参加学校比赛。

  有哪些比赛是必须参加的,哪些比赛可以暂缓。

  哪些对傅知越的专业和毕业工作有帮助,哪些纯粹就是撑个场面,万一要是精力不够,或者出了什么差池,两个撞上了,应该先保哪一个。

  傅知越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温楚淮一个隔壁医科大的学生,还是那种尖子生,天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实验室里泡着的人,是怎么对北城大学的学生活动了解得那么清楚。

  可温楚淮就是了解那么清楚,以至于傅知越毕业的时候,简历满满当当,往哪一放都是金光闪闪,跟傅知越在一起面试的,只要看见傅知越来了,都觉得压力山大。

  毕业以后更是。

  温楚淮带着傅知越到处跑,酒局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孩年纪还小,酒量不行,这杯我替他敬您。”

  其实傅知越知道,温楚淮这个人,要他低头比要他的命都难,但是为了傅知越的路能好走一点,温楚淮也曾经低三下四的替他朝别人伸手要过案源,才能有后面傅知越事业蒸蒸日上。

  他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

  傅知越想,如果没有中间的那些事,对于这个说法,傅知越应该会挺起胸脯,“小爷就是他亲手养大的玫瑰,你嫉妒你让他也养你啊。他才不养,他只养我一个。”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知越……”

  熟悉的怯生生的声音炸开在傅知越耳边。

  傅知越惊了一跳,眨眨眼回过神来,看着两天不见瘦了一圈的沈忆秋,“你……”

  “知越,你怎么才来救我……”

  “咳……”傅知越站起来,对沈忆秋不同寻常的举动还是蹙了眉,“刚拿到谅解书。”

  “谅解书,你是去求温医生了吗?”

  “算不上求,”傅知越和温楚淮很相似的一点,就是两个人都不喜欢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上,“你以后不要去招惹他了。”

  “我没有,我只是……”沈忆秋咬了咬唇,“只是听傅律师说,说傅律师在帮我争取医院的案源,我想着不能只让傅律师一个人操心,我自己也要多打听打听消息,所以就去找温医生问问情况。可谁知道……”

  沈忆秋低下头,再抬起脸来,眼睛里已经有了水光,“对不起,我是不是给傅律师添麻烦了?”

  “你……”傅知越觉得不对。

  但想想温楚淮这人平时对人的态度就冷冷淡淡的,这次的医院顾问费又这么低,沈忆秋年轻不知道周旋,两个人发生点摩擦也是正常的,何况高泽阳听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

  傅知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事,这次就算了。医院的案源我来想办法,你别再去找他了。”

  “嗯!”沈忆秋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重重点头,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抬起头,突然扑到傅知越怀里,“我就知道傅律师对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