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而已。”

  傅知越想要把沈忆秋捞出来,而温楚淮也需要给自己的学生争取一个公正合理的对待。

  温楚淮垂落眼帘,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梗,涟漪摇碎了倒映着的温楚淮的眉眼。

  “温医生倒还真是……”傅知越磨了磨牙,“会趁人之危。”

  傅知越“唰”一下站起身,负气往门外走。

  路过客厅的博古架,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格子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是他拿到北城大学的毕业证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做了发言,彻底结束学生生涯的那天,和温楚淮一起拍的。

  那时候的傅知越,刚刚从大学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学生气,而那时候的温楚淮已经研二有自己的独立研究了。

  毕业的那天,温楚淮给他买了一捧花,几朵向日葵开得灿烂。

  温楚淮说:“从今天开始就不是学生了。”

  傅知越扯着温楚淮的袖子,“现在我也毕业了,咱们可以同居了,我可以每天回家陪你了。”

  温楚淮望着三四年时间,个头窜的比他还要高一点点的男孩子,嗯了一声。

  对于傅知越来说,这个简单的音符已经是莫大的肯定。

  那似乎是温楚淮第一次敞开心扉,给傅知越留了一席之地,没再把傅知越的纠缠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那天,傅知越拉着温楚淮,在北城大学的门口拍了好多张照片。

  温楚淮很好看,高鼻梁,桃花眼,是那种很传统中式古典美男的长相和气韵,上镜怎么都是吸睛的。

  只是不爱笑。

  傅知越好不容易才从几十张差不多的照片里找到一张温楚淮表情没有那么严肃的,然后欢天喜地地跑去学校照相馆里洗出来,怕单独的一张照片放久了褪色,还特意定制了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进去。

  然后把照片放在他和温楚淮同居的房子里。

  再后来温楚淮买了自己的房子,搬家的时候,傅知越不嫌麻烦,珍重地把这个相框放在所有行李的最上面,摆进了温楚淮的新家。

  温楚淮一直都没什么表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傅知越把它摆在哪里,温楚淮似乎也不会多看几眼。

  可那个相框永远是洁净的,纤尘不染。

  而傅知越从来没有打扫过。

  或许是傅知越在博古架前停留的时间太久,久到温楚淮意识到了什么,走过来,准备收起那个相框。

  “前段时间收拾家,忘记处理了。”温楚淮如是说。

  相片的褪色尚可以用物理方法延缓,可是感情是延缓不了的。

  那个会抱着相框搬家的傅知越,终究还是把他曾经抱过的相框遗忘在角落里。

  傅知越从回忆中抽身,回眸望着温楚淮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你想怎么处理?”

  “……与你无关。”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傅知越那股子倔劲儿又上了头,“那上面的人是我!我有这张照片的肖像权!”

  温楚淮被他抓住肩膀拧过身,古井无波的眸子望着傅知越,“你的东西,前几天你已经收走了,这个东西,默认是遗弃物。占有即所有,它现在是我的。”

  “好好好,”傅知越哑然,“我怎么不知道温医生什么时候法律也学的这么好了?”

  “……”

  “那我也告诉你,”傅知越笑了,捏着温楚淮肩膀的手,指甲渐渐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个东西,叫做遗忘物,而非遗弃物。我依旧是它的所有权人。”

  傅知越的指尖快要嵌进温楚淮的关节里,把温楚淮捏碎在他掌心中。

  “所以温医生,如果您不愿意还给我,我不介意跟温医生好好探讨一下这个东西的性质和归属。”

  “……何必呢。”

  “什么?”傅知越没听清。

  “没什么。”温楚淮拿着那个相框,“这张照片可以还给你,但顾问协议你要签。”

  “……”

  温楚淮又退一步,“我也会出沈忆秋的谅解书。”

  温楚淮极少有这样退让的时候,可就算是退让,温楚淮依旧是镇定的,丝毫没有委屈和不甘。

  傅知越不止一次怀疑温楚淮这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情感。

  “……好,”傅知越舔了舔后槽牙,倏忽一笑,“我签。”

  “十万。”

  “……十万就十万。”

  傅知越答应得爽快,温楚淮的工作效率也高,一个电话打到院长办公室,没几分钟医院的法务就把已经草拟好的合同发过来。

  温楚淮把合同打印出来,傅知越大致浏览了一遍,基本的权利义务违约条款确定了,在最后唰唰几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至此,院长发布的任务似乎圆满完成了,而他的实习生似乎也都能踏踏实实的度过这个规培期。

  傅知越站起来,合上三份合同,卷起来就要带走。

  温楚淮拦住,“留下一份,医院要存档。”

  “我带回去给合同盖章,”傅知越翻开给温楚淮看,“你们医院是甲方,乙方是天恒律师事务所,不是我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签字没用,要律所盖公章。温医生要是想要一份没有效力的合同,那我也没意见。”

  温楚淮松了手。

  傅知越看了一眼被温楚淮抓皱的合同,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冲温楚淮张开手。

  相框交到傅知越手里。

  傅知越低头看着照片里九年前笑得一脸傻气的自己,勾了勾唇,满是讽刺。

  然后当着温楚淮的面,把相框扔进垃圾桶里。

  连带着那张照片。

  玻璃砸在垃圾桶底部,哗啦啦碎了一地。

  傅知越的声音极为凉薄,“真是恶心……”

  不知道说的是温楚淮,还是曾经那段飞蛾扑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