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慢慢地回过头,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罗敷,

  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谁?”

  罗敷笑道:“我不告诉你。”

  傅红雪:“…………”

  傅红雪:“………………”

  傅红雪一动不动,他握刀的那只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已经凸出。

  罗敷“噌”的一声从圈椅上跳下来,负着双手走到了傅红雪身前,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一副轻松自如的语气,笑眯眯道:“生气啦?”

  傅红雪不动。

  罗敷伸手,似乎意图去戳一戳他的肩膀。

  傅红雪还是不动。

  他的瞳孔都没有动,似乎根本看不见她的手。

  但是罗敷的手即将点上他的肩头的时候,他的肩头却忽然向后一缩,正巧避过了罗敷的手……才怪!

  罗敷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玉骨折扇,正正好延长了她的骚扰范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傅红雪的肩膀上。

  傅红雪:“…………”

  傅红雪不动,也不说话。

  罗敷悄悄地凑近了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地对他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而来的,白天羽嘛。”

  傅红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她的人已经走出门去了,傅红雪拔地而起,凌空跃出了大门——他的轻功居然非常之好!他一个跛子,轻功居然比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要好得多!

  然而当他跃出门外之时,门外还哪里有那神秘女子的身影呢?

  随着夜风而来的,只有一片烟青紫的轻纱,带着神秘的郁金香的香气。

  傅红雪一动不动。

  轻纱已要抚上他的脸。

  他持刀的那只手忽然抬起,用刀鞘将轻纱拂过,他慢慢,慢慢地抬脚,一步步地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傅红雪的轻功固然很不错,但与罗敷相比,就又差一大截了,傅红雪站在长街上一动不动装木头人的时候,罗敷已经回到她住的客栈里,准备舒舒服服地洗澡睡觉。

  不过,她所住的那一间上房外,居然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万马堂的场主云在天,十年之前,他也是江湖好手,人送外号“云中飞鹤”,顾名思义,以轻功而出名,他远避江湖十余年,原来是投在了马空群的麾下。

  云在天来,是要请罗敷明日晚上,于万马堂中相见,三老板马空群,要请她过府一叙,小酌几杯。

  罗敷那张藏在帷帽下的脸上,就露出了玩味似的笑容。

  马空群不知道她是谁。

  他要是知道她是谁,还敢让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小场主来请她“过府一叙”?他还有那个胆子要她移步?他怕不是找死吧!

  但他不知道她是谁,罗敷这次出来,无论是长鞭还是玉箫,亦或者是秋水剑,她一个也没带,只选了这把五十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断水剑混淆视线,为的就是隐藏自己的身份。

  马空群就是杀死白天羽,却至今幸存

  的七个杀手之一,他嘴上说着“血债血偿”,其实心里怕极了血债血偿,他心里有鬼,这么多年都害怕白天羽的崽种回来复仇,他有着自己的渠道,收集消息的渠道。

  他的渠道告诉他,近日,白天羽的后人来寻仇了。

  今天抵达边城的人,一共六位。

  神秘的持刀少年傅红雪,邋里邋遢的爽朗少年叶开,手中一柄断水宝剑的轻纱女子,还有武当名宿乐乐山,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明珠,以及飞天蜘蛛。

  后三个人不重要,前三个人比较重要,因为马空群已经认定,白天羽的崽子,就在他们三个人之中,两男一女……但假如白天羽有个女儿,或者她就是白天羽当年的情人,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带着帷帽,难以判定年龄的大小。

  ……白天羽的情人数量太多,总是会从各种莫名其妙的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马空群如此考虑,于是要把这三个人都在明日聚集在万马堂中,试探一番,试图找出其中那个来复仇的人。

  罗敷不生气,她倒是很好奇马空群会说什么,于是并没有让云在天为难,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万马堂的马车来接人,罗敷也依旧是一身双重轻纱的打扮,上了马车,在黄昏傍晚时分来到了万马堂的总部。

  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墙壁上挂着一副长长的画,画的正是万马奔腾,长桌尽头的第一把交椅之上,马空群就坐在那里。

  罗敷悠然地走过去,就坐在了他下首的第一把椅子上。

  她和马空群十八年没见过面了,在记忆之中,这个人也无甚重要的,此刻一见,她也想不起这人十八年前是什么模样,只见他神情肃穆威严,颇有那种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意思,又很像是江湖前辈自持身份,做什么都淡淡的。

  傅红雪就坐在罗敷的对面,他一直都很安静,甚至在进门时,慕容明珠带来的人欺负他,不许他从正门走过,要他从栏杆底下爬过去,他也没有反抗。

  他只是在忍耐,忍到用尽了自己浑身的每一分力气。

  他忍耐到进了屋子,就瞧见了罗敷的轻纱,他冷冷地瞧着罗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叶开要坐在罗敷的身边,罗敷却说:“你身上太脏了,离我远一点。”

  叶开眨了眨眼睛,笑得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