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道:“杀过人的眼神和没杀过的不一样。”

  ——这小子,不仅杀过人,甚至是以杀人为乐的。

  从前的一点红也是如此,以杀人为业,以杀人为乐,他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不过,这小子和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并非真的以杀人为乐,只是不得以而自暴自弃。但这小子嘛……

  只看他的眼睛,一点红就知道这是个坏种,天生的坏种,病得要命。

  他眯了眯眼。

  荆无命还在冷冷地盯着他看。

  一点红心道:罗敷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有病,他对罗敷倒是依赖得很,如果天赋绝佳的话,一直养在身边,养得忠心耿耿,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思考着怎么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给利用完全,面上瞧着罗敷,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乱起来的鬓发,道:“你没事就好。”

  罗敷也在瞧一点红。

  他风尘仆仆,背披风雪,这般大的雪,在城里头行走,只从客栈到了小店里,就足够让人浑身上下被冻透了,他却不知道在路上奔波了多久。

  罗敷道:“怎么不穿大氅呢?你这个人,总是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大冬天的也穿的这样轻薄,在外头乱晃。”

  一点红挑眉,古怪地道:“我这是为了谁?”

  罗敷期期艾艾地撒娇:“对不起嘛……红哥,我错了。”

  一点红:“吃你的饭。”

  罗敷又殷勤地帮一点红加菜,一点红不置可否,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笑纳了她乖乎乎的讨好。

  这一顿饭因为有一点红的加入,一大锅子菜终于还是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饭回客栈,罗敷跑去最近的皮子店,给一点红买了件黑狐狸皮的大氅,亲自给他穿上。

  荆无命面无表情。

  他当然也有,从山上下来的那天,在客栈里安顿好之后,他们就去了皮子店,罗敷给他试了好几件大氅,最后挑中了黑狐狸毛的一件。

  拿到这件又舒服,又厚实,又毛茸茸的大氅的时候,荆无命开心地眯着眼睛,窝在罗汉床上抱着不撒手,晚上根本连被子都不要,就盖着他的大氅睡觉,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喉咙又肿又痛,说话声音哑得不像话。

  ……屋子里本来就暖和,他还要盖着巨厚的皮毛睡觉,上,上火了。

  少年:呆,jpg

  真是奢侈的烦恼,以前从来没想过冬天太暖和也会不舒服。

  罗敷让店小二去买雪梨膏,化了两勺在水里,给他连灌了两碗,这才感觉好一点。

  总而言之,得到礼物的他很开心。

  但现在……

  ……姐姐的礼物不是只送给他一个人的,她还有别人。

  少年窝在罗汉床上,抱着他的黑狐狸毛,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敷亲手给一点红系上大氅。那男人的身姿很挺拔,比姐姐还要高大半个头,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点松动的淡笑,微微低下了头,安心地接受着她的服务。

  荆无命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好像两颗石头眼珠。

  一点红道:“我出去寄信,顺便买马车买马,等雪停了,咱们就走,这地方没什么好呆的。”

  罗敷道:“好……那咱们一块儿去找古大师吧,我要为小荆求剑。”

  一点红挑了一下眉,道:“古大师?”

  古大师乃是当世的铸剑大师,罗敷拳打石观音脚踢原随云,声名

  鹊起,乃是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新秀,要向古大师求剑,当然也是有资格进门的,但是……

  他扭头扫了荆无命一眼。

  少年的姿势未曾有过分毫地改变,那双妖异灰眸却直勾勾地盯着一点红,与他对视,室内充满了令人憋闷而难受的迟滞空气。

  一点红“哼”了一声,道:“杀气不错。”

  他扭头出门了。

  罗敷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少年一动不动,身子因为罗敷的大力揉搓晃了晃,瞳孔放大,看起来已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座石雕。

  罗敷捏他的脸。

  好吃好喝养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少年终于不像一只冬天山猫一样瘦瘦柴柴的了。

  他的面颊上被养起来一点肉,但也只有一点而已。

  罗敷道:“在想什么呢?”

  少年缓缓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罗敷像搓小狗一样大力搓他的头发,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道:“接下来,我们一块儿去帮你弄一把好剑来,好不好?”

  少年紧紧地握住了秋水剑,点了点头,闷闷地道:“姐姐……”

  第二天,大雪就停了。一点红做事一向妥当,该置办的东西已全都置办妥当了——结实平稳的马车,拉车的马,以及马车里需要的东西,甚至还有红泥小火炉和几坛子酒,用来喝了暖身子的。

  酒嘛,以前一点红一口不沾,现在和楚留香混迹久了,也开始喝一点。他买了温和的米酒和烧刀子两种,米酒是给罗敷准备的,烧刀子先放着,实在冷,他自己喝两口。

  ——多了就不喝了,这种该死的天气,还在路上,要防止有人来寻仇。

  三个人一块儿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