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寄萍却已惊恐的认出,此人正是方才在屋顶上差点一箭穿了她咽喉的男人,那双惨碧色的眼睛……她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而她的心底里也浮现出了此人的名字……中原一点红……

  ——原来,他不仅剑法出众,也是射箭的一把好手。

  此人从前可称得上是杀手这一行的行首,只是高寄萍十分瞧不上这样过于高调的杀手……近来,她又在调查罗敷身边的所有人,再一次瞧见了此人,他已不当杀手三年了。

  这令高寄萍觉得很不舒服。

  她知道中原一点红曾经是隶属于一个很神秘的杀手组织的,如今他既脱离出来,就说明那杀手组织的头子已经……

  她从那素未相识的杀手组织头领的命运中,似乎窥见了自己的命运,中原一点红潇洒快乐的生活,令她止不住地想到假如自己死了,那么叶翔,小孟也会过得非常好……

  高寄萍就是在那时候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罗敷的。

  地契,租子,她讨厌妓院,也讨厌杀手生意,她杀了好几个杀手组织的头领……

  她们简直就是天生的死对头!一旦碰上,只有你死我活!

  可是,中原一点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要杀她!小孟难道已经暴露?即便他暴露

  了,也绝无半分可能出卖她呀……他应该宁愿自己死都不会让她出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寄萍又惊又怒,却令自己强行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朋友从何处来?”

  有人娇声笑道:“朋友?你也配同我交朋友?”

  笑声中夹杂着铃铛的脆响,一点红反手撩开了门帘,一个穿着金绿色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负着双手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声音忽然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盯她,瞧着她看,而这原本充满俗气的赌坊,也好似在这一刻,忽然变成了仙宫瑶台。

  满室的辉光都好似落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她是仙子,却也是魔鬼,她的碎发已经湿润,带着潮意卷曲着贴在雪颊之上,面颊如羊脂玉晕红一般,在室内摇曳的烛火之间,糊成了一片漫不经心,浑然天成的媚力。

  十二个冷如冰雪,硬如岩石般的黑衣剑客,却已将整座赌坊的所有出入口全都封死。

  高寄萍浑身冰冷,因为她看见了孟星魂。

  孟星魂被反绑着,浑身都已湿透,他垂着眸,碎发遮掩了他的眉眼,他没有抬起头,似乎根本不敢看高寄萍,但他却能感觉到,高老大那种尖锐如银针一般的眼神——她在评估他有没有背叛她。

  孟星魂的脸冷如岩石,也硬如岩石,居然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高寄萍只瞧了孟星魂一眼,就不再看他了,她脸色苍白,瞧着罗敷,还未说话,就只听她问:“你就是高寄萍?”

  高寄萍的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她点了点头,道:“我就是,姑娘……”

  罗敷却不再听她说话,只淡淡道:“很好。”

  她四目环视了一圈,瞧见了堆在桌上凌乱的银两,皱皱巴巴的银票,脸上红光还未散去的赌客,还有一些如蝴蝶般的小姑娘,她们手里端着美酒。

  罗敷厉声道:“动手!把这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

  十二个冷如冰雪,硬如岩石般的黑衣剑客倏地就动起来了,高寄萍瞧见了一个样貌白净秀气的少年剑手,他朝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鼻尖微微皱了皱,抽了抽,神态莫名的很像一只兔子。

  紧接着,他就如闪电般的出手,修长漂亮的手在瞬间攫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桌角上一砸,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登时被砸个粉碎!

  高寄萍惊恐地尖叫出声!

  罗敷旁若无人地从怀里掏出了手绢,轻轻地帮一点红擦了擦额角的雨珠,一点红瞧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手绢,自己把自己脸上的水全擦净了。

  罗敷道:“诶!火炉别砸啦,搬过来,我们烤烤火。”

  九丈萧道:“是,主人。”

  噼里啪啦地砸东西声中,夹杂着高寄萍的尖叫声,快活林是她多年的心血,这十二个人满不在乎地一顿砸,却简直就好似是把她的心给扔在地上踩!

  不只是赌坊而已,罗敷远远瞧见这里,就发现实在很大,于是又紧急调

  了曲无容手下的人来,她们大都是石观音的弟子,武功不低,曲无容已把整个快活林都封住,保准逃不了一个人。

  罗敷是准备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砸过去的,

  高寄萍心如刀绞,嘶声尖叫:“不要砸——不能砸——”

  罗敷置若罔闻,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橘子来,扔在炉子上烤,说:“少爷,啊——”

  荆无命张开嘴,吃掉那一瓣橘子。

  罗敷又道:“红哥吃不吃?”

  一点红无可无不可:“拿来吧。”

  罗敷把橘子扔给他。

  罗敷又对孟星魂道:“你呢?吃不吃橘子?”

  孟星魂控制着面部的表情,瞧见快活林被砸了个稀巴烂,他居然连一点惊恐,伤心,愤怒的表情都没有,只冷冷道:“不必。”

  罗敷微笑着道:“你倒很能沉得住气嘛。”

  孟星魂硬邦邦地道:“你砸就砸,又不是我的屋子,砸了与我何干?”

  罗敷意味深长地笑了,收回目光,继续吃她的橘子。

  原来孟星魂打定主意要撇清他和快活林的关系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她今天来又不是为了收服孟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