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薛攀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张友士微微一怔,继而道:“治病倒是小事,只是,不知道薛大人可听说过‘治得病治不得命’。”

  张友士这话一说,林家这个事儿就更清楚了。

  果然不是“病”的问题,而是有人要他们一家子的“命”啊。

  既然真是这么一回事儿,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罢。总不能“因噎废食”,坐以待毙罢。

  虽然不知道林如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这可不是他薛攀的风格。

  不过,还是得花上一点儿心思先搞定张友士才行。

  故此薛攀并没有一开始就直奔主体,而是只先叹了口气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恐怕林姑父也是清楚的很。”

  张友士默然,虽然难过,但也以为这个事儿就要到此为止了。毕竟那位林大人的主意有多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想他当时几乎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把那位林大人说动,想来这位小薛大人也是一样吧。

  他正想着安慰薛攀两句,不如此事大家再一起想办法从长计议,不料薛攀却忽然接着道:“不过病还是得治的——既然我这回正好来了,那不如就请世伯帮忙调配些药罢,先治了这一回再说。”

  张友士猛然一震,转头看向了薛攀,低声道:“可是……”

  薛攀当然知道他是担心林如海不配合。

  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张友士对林如海一家人的身体情况都如此清楚,想来早就跟林如海提过治疗方案的事儿了。

  看他这样子,林如海当时肯定是拒绝了。

  不单是他自己,还有夫人贾敏和女儿黛玉,甚至是他们家下一代唯一的男丁林家小弟的身体,应该也只是保守治疗,并没有根除影响——这可能跟治疗时间不够有关系,另一个方面,应该也是为了保护张友士的安全。

  你想啊,若是此事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么多年布局下来,怎么能够容忍这事儿功亏一篑?

  他们并没有直接下手,反倒是采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让林家人渐渐虚弱然后死去,那必定就是还在等什么时机。

  或者也跟林如海自己的官职变化有关系。

  对方下了手,但是又没有下死手,肯定就是有所求的。既然如此,维持原状显然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谁先撑不住谁就是输家。

  综合最近遇到的人和事儿,薛攀其实已经推断出来这下手的到底是谁了。

  也因此,他也有了把握在这个时候推林如海一把——这位林姑父选择了一条十分艰难的路,薛攀感到十分敬佩,但是同时也为这位姑父大人感到不值。

  很多事儿的确很重要,但是吧,也不能一味往前冲。搞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算胜利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不是林如海,不想做什么忠良臣子,只想让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好好活着,幸福生活。

  当然,这其实也不会耽误做个忠良。

  谁规定的忠义一定不能两全的?成年人,当然是选择都要啦。

  没有办法都要那就想办法搞呗——首先还是得把身体调养好了,才能继续战斗嘛。

  薛攀笑着向张友士转达了这个意思,果然张友士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看着薛攀的目光也愈发敬佩起来:

  “薛大人所言甚是,药我这就安排……药方子都是现成的,只需要做成汤剂便是。”

  他正要起身去安排,薛攀却又拦住他道:“且慢,不知道世伯这药能不能做成药丸,这样更便捷些。”

  薛攀这话一说,张友士也明白了过来,他当即道:“丸药的药效虽然慢一些,但是的确更便捷……做成丸药也好,那便就都做成丸药罢,虽然慢了些,但后日一早,就可妥当,也耽误不了什么。”

  薛攀点头道:“其余的那些伤风丸、跌打散、止血绷带也再要一些。”

  张友士一一答应了,这才算结束了两个人的秘密谈话。

  两个人一起出得了门去,张友士自去安排制药的事儿,薛攀却加入了柳湘莲和张没药喝酒的小团体。

  这两人自然是极其欢迎他的加入。

  酒过三杯,菜吃了五口,柳湘莲早凑过来悄悄对他道:“大哥,这左右并无什么可疑的人出没……你同世伯的大事儿可都说完了?”

  薛攀点了点头,同他碰了一下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笑着道:“这酒不错,明儿吃了宴席,咱们也带几坛子回去扬州,给林姑父尝尝。”

  柳湘莲会意,笑着附和了两句,便跟张没药继续陪着薛攀吃吃喝喝。

  他们三个这么一顿饭吃了小半个下午,天色都有点儿昏暗的时候,才都醉醺醺地被张家的下人们扶着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当晚无话,次日一早起来,柳湘莲已经守在薛攀的门外,见薛攀出来,忙赶上来道:“大哥今儿有什么安排?”

  薛攀笑道:“今儿要吃席,但席面儿上自有张世伯同张世兄安排,咱们在这儿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是会添乱,不如出去街上逛一下子,岂不美哉?”

  柳湘莲道:“大哥所言甚是,既然这么着,咱们这就出门儿罢。”

  于是两个人便就先去找张友士和张没药打了个招呼,然后才一起走着出门去了。

  既然是逛街玩耍,薛攀便就带着柳湘莲专门往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去。

  好巧不巧,他们薛家在姑苏也有些铺子,所以两个人顺便也做了一番巡视。

  自从薛攀接手了薛家生意,并且在金陵城搞出来那么一场大整顿之后,全国各地薛家的铺子里所有的伙计们都夹紧了尾巴做人,生怕有什么不妥惹了少东家不满,轻则丢人现眼,重则丢了工作,那可就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么一来,各家铺子出现问题的概率就大大减少了。

  而且薛攀对好好干活儿的伙计也实在大方,正向激励、反向激励都拉满,不愁大家不死心塌地好好干活儿。

  总之,这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整个儿薛家的各项生意就都已经焕然一新。

  薛攀看了看姑苏这几家铺子的账本儿,又实地观察了一番他们现场的经营,随便找了几个小问题,又奖励了几个工作业绩突出的伙计,这个巡视工作就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