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当天,陈子轻代替商晋拓主持这场仪式,烧了第一炷香。

  去年不止商晋拓,商少陵也在场,今天已然物是人非。

  香火被冷风一吻就活火来,陈子轻拨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地掐着转动,嘴里吐出不断句的经文,病弱的眼角眉梢陇上一抹跳脱于尘世的宁静,那些经文都随风飘散去了远方。

  他希望能飘到商晋拓那里,让它们转告一声,他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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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去不久,陈子轻找了个好天气外出散步,他出门的时候状态还可以,返回途中走路走不稳,摔了一跤,手脚都有出血。

  管家要给他上药,被他阻止了,他拍下伤口发朋友圈,配文——路都走不好了呢。

  设置了可见范围,只给沈总看。

  陈子轻在心里问接地气了一些的666:“陆哥,你看我这方法有用吗?”

  系统:“没用。”

  陈子轻垮下脸:“那你帮我想想。”

  系统:“如果你不拒绝NPC跟你替换身体,承受这些的就会是那NPC。”

  陈子轻期期艾艾:“换成他,也不会有好办法的。”

  系统不再给他回响。

  当晚,看过朋友圈那张图和文字的沈不渝就做了个梦,梦里,敛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看他的眼神充满怨恨,怪他没让自己如愿。

  画面一转,敛之在他眼皮底下没了呼吸,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沈不渝浑身冷汗地醒来,他连夜开车去岘城,抵达小洋楼时天已破晓,沈不渝坐在车里,透过朦胧天色看小洋楼。

  当年他带人闯进去见到的画面,一幕幕的在他眼前浮现,他一直都不明白敛之为什么会阻止他杀了谢伽月,甚至拼死相求。

  那不是斯德哥尔摩。

  也不是昔日情分太深,不舍得。

  而是有所图。

  最近沈不渝才知道,敛之图的是什么,图了多久,直到患癌以后才索取。

  还有商晋拓不惜让自己持有绿帽癖嫌疑,命人护他们命的缘由,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商晋拓不是爱屋及乌,是猜出了老婆的计划,在背后做助力。

  反正要领子弹吃盒饭的又不是他自己。

  除了是讨上一世的债,沈不渝想不出敛之有这目的的其他可能,或许这跟他从小就不喜欢天马行空有关,他思维不够开放,想象力贫瘠。

  沈不渝像以前那样破门而入,冲到跪在祠堂的谢伽月面前,一把拽出他一尘不染的僧衣,将人给拎起来:“跟我回朴城。”

  谢伽月将他推开,重新跪回去。

  沈不渝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压制着喘息说:“他脑转移了。”

  谢伽月苍白的脸部肌肉若有似无地颤了起来,他原本精致显少年气的眉眼瞬间就被苦水淹没。

  “虽然还没去医院确诊,但我咨询了专家,也翻了相关的书和资料,基本已经定了。”

  沈不渝麻木地说出接下来会出现的病症。

  核磁查看小脑的转移灶,大片水肿引发压迫,一侧肢体受到影响,拿东西都拿不起来,后面会出现偏瘫的症状。

  当然,应对的方案也有,头部放疗,多次的放疗,然后怎样?脑转移,骨转移,无意识的抽搐,最终会手脚瘫痪在床。

  而且一旦脑转移,会头晕,头疼,总是发烧,看东西都有点看不清楚,病人也很快就会不认人,必须尽早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晚了就说不不出来了。

  沈不渝收集的多个病例告诉他,通常情况下,脑转移了,越治疗越折磨,最好是放弃治疗,让病人舒服点度过最后的时光。

  活活疼死是什么死法,他怎么受的了。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不渝无能地来回踱步,“意味着他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走。”

  谢伽月将僧衣身前被抓过的褶皱抚平整:“生死有命。”

  沈不渝哈哈大笑:“你豁达,你他妈把自己关在这又是烧香又是拜佛,你跟我说生死有命,一切看开?”

  谢伽月侧抬头:“沈不渝,我想你搞错了。”

  沈不渝对上他那双总被敛之夸漂亮的眼睛,后背没来由地窜上一股发毛的感觉,尚未开口就听他说:“我烧香拜佛,是求一个来生。”

  谢伽月眼里像含着清澈见底的水,在太阳下闪着光:“你以为我求今生啊?他活不久了,今生还有什么好求的,我当然要抓紧时间求来生了。”

  “他死就死了,他这辈子死了才好,我早就想他死在我手上了,现在这情况简直是我梦想成真,比起他抗癌成功继续和那老男人恩爱过一生,还不如让他死掉。”

  谢伽月嘟囔,“到了下辈子,我还和他做同学,做他最好的朋友,我不囚禁他,不伤害他,一直在他面前装乖,当他喜欢的那种乖宝宝洋娃娃。”

  “所以,他脑转移了好啊,我巴不得他的病情发展得再快点,越快越好,”谢伽月雀跃地轻轻笑起来,“这样下辈子才能快点开始,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和他重新开始。”

  沈不渝面露讥讽,谢伽月自欺欺人,他又不是没想过敛之不是敛之,那么个未知的灵魂,不知道从哪来的,要回到哪去,还有没有下辈子。

  有。

  不然他不会提出不准下辈子再找他的要求。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