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之在世时,他可没察觉出商晋拓对敛之有意思。

  商晋拓凭什么看不上敛之,却看上了他的替代品,他那么优秀,还能比不上一个假货?

  沈不渝乱七八糟地想着。

  还有商少陵,他干什么吃的,他就这么任由他哥娶陈子轻,他怎么能对着敛之那张脸叫嫂子。

  沈不渝想到这,眉头皱了皱,商少陵人呢?他将瞪着陈子轻的眼神向周围挪动。

  这才发现商少陵坐在斜对面的椅子上,他神态如常地看着台上的新婚夫妻,放在腿上的手一直在抖,那份惯常的虚假和煦之下是一片死寂。

  沈不渝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幕,他心头跳了下,几个瞬息后就疯狂跳动起来。

  陈子轻不是替身,不然商少陵不会是那副德行。

  不是替身,会是什么,能是什么?

  沈不渝犹如被一根尖锐的冰凌刺穿天灵盖,钻心的剧痛被冰冻起来,他麻木地哆嗦着手伸到西裤口袋掏打火机,几次都没掏出来。

  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敛之,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有过数不清的回忆,敛之披什么壳子他都该认出来的。

  更何况敛之特意找了个跟自己那么像的壳子。

  他不但没认出来,还自作聪明的找人把敛之推到江里,更是亲自推敛之下山坡,一次次确认又一次次推翻,到头来成了个傻逼。

  沈不渝又惊又怕,打火机被他掏出来掉在脚边,他弯腰去捡,眼看瞬间就红了。

  他庆幸自己没做出没法挽回的事情。

  可他认不出敛之,还骂敛之,伤害了敛之,他罪该万死。

  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刻竟然是在敛之的婚礼上,老天爷对他太他妈残忍,他活了二十七年,受过的几次挫折都围绕着敛之。

  沈不渝的喉头哽了几下,很快就抑制不出地趴在腿上,哽咽着哭出来。

  别人的婚宴上哭,多不吉利。

  尤其是在他们这群向来迷信的上流眼里。

  沈董只觉丢人现眼,他尴尬地回应四周投来的目光。

  坐他另一边的老总忍笑开解道:“沈董,我们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能理解。”

  大家多少都听过见过沈董的独子追在徐家小少爷屁股后面跑,如今他坐在这里,看着商太太那副眉眼,一时恍惚地怀念起逝者,伤心在所难免。

  但也确实好笑,确实会让商家人不满。

  沈董怕儿子冲上去发疯,他赶紧把人拽去洗手间。

  一进去,他就解开西装扣子往两边一拨,叉着腰,挺起发福的肚子低训:“你在席位上嚎成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爸我牵了一头猪过来喝喜酒!”

  按照往常,儿子该跟他跳脚,这次却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哽咽。

  他已经从恨铁不成钢过渡到了心累这一步:“儿子,为了个早就投胎了的徐敛之,你还要闹多久才能消停?”

  沈不渝嘴里呢喃着:“陈子轻不是替身。”

  沈董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点点头道:“行,不是替身,是你爸我撞鬼。”

  镜子里映着沈家父子的各自崩溃,沈不渝腿软地扶着台面,涕泪横流。

  沈董既嫌弃又心疼:“你不酗酒乱玩了,我还以为你想通了才带你来参加婚礼,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让我在商家家主的婚宴上颜面扫尽,圈内怎么看我?”

  “得罪了商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董按掉老友的电话,他黑着脸来回走动:“晚上敬酒的时候,你给我表现好点,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商晋拓的态度,我们家往后顺不顺利就看这一步了,听到没?”

  沈不渝自言自语:“要不是你把我困在国外,我怎么会到现在才知道他是敛之!”

  沈董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清醒点了吗?”

  沈不渝还沉浸在自己被沙尘暴席卷的世界:“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是可能,是一定,谢伽月那狗逼肯定也已经……”

  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沈董拿帕子擦掉从儿子头发上沾到的发胶:“你要是还不能清醒,我就叫人把你拖走,省得别人结婚,你在现场拉着你老子一起当小丑。”

  沈不渝去洗脸,他抹着滴落到下颚的水迹,沙哑道:“我抽根烟再回去。”

  沈董见儿子看起来冷静不少,沉沉地吐口气:“别再犯浑,据说他们早就在国外领证同居,今天的婚礼只是走个过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

  沈不渝“嗯”了声。

  他爸一走,他就十分暴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扇得满嘴血腥,眼前模糊,胸腔里都阵阵刺痛。

  门被人推开,一串脚步声停在他不远,之后是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

  沈不渝没梳理在他扇耳光途中散落下来的额发,也没擦唇边血迹,他转过头看清来人,面上的自我厌弃瞬间一凝。

  沈不渝瞪着侍应生打扮的谢伽月:“你他妈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伽月反问:“你以为?”

  沈不渝眼底闪了闪:“什么意思?”

  谢伽月轻飘飘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商家的安保和服务人员审核不是摆设。”

  “把我们凑齐了,在我们面前宣示主权?”沈不渝冷笑,“那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