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口的和尚一张脸更白,黑漆漆的圆眼瞪大,像见了鬼,身子剧烈颤抖,扑通一声就双膝下跪。

  那和尚愣愣地跪着,眼里像有水龙头被打开,瞬息间就满脸都是泪。

  陈子轻的表情是呆住的,但他肠胃却不舒服,有点想吐。

  吐又吐不出来,嗓子里卡了异物似的不适。

  月亮又躲了起来,光线暗下去,陈子轻揉着胃拧眉,地上的和尚和他见过的相册里的照片相比,除了没头发,还清瘦,暗淡无光。

  不管是做和尚,还是做名贵的少爷,眉眼都是漂亮的。

  这么漂亮的一副皮相,我怎么对着他的照片反感,见了他的人以后,更反感呢。

  总不能是跟奇遇有关吧。

  和尚出家前是朴城富家子弟,徐小少爷圈子里的天之骄子,而他的奇遇发生在徐小少爷死后,也就是和尚出家后的事,时间线不沾边啊。

  和尚对他下跪,是把他错看成徐小少爷的鬼魂了。

  所以他就是单纯的讨厌吧,有一见钟情,也有第一眼就抵触的嘛。

  陈子轻又想,他这次被沈不渝带走是商少陵默许的,就和第一次一样。

  商少陵想通过沈不渝,试出他这身体里是不是住着那徐小少爷的阴魂。而沈不渝则是要通过门口的和尚,试出他想要的蛛丝马迹。

  他们还不死心。

  真当现实是电影啊,哪来的借尸还魂,哪能借尸还魂。

  陈子轻在心里惆怅地叹气,即便他的手机没被沈不渝抢走,而是在他身上,能正常使用,商少陵也不会接电话的。

  商少陵说他在自己身边能保证安全,这话果然没一点可信度。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信度还是有的,指甲盖大小吧。

  这几个人在没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徐小少爷,彻底摆脱时不时魔怔的状态前,的确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陈子轻靠分析现状,转移肠胃的不适。

  “明空师兄!”

  “明空!”

  陈子轻的思绪被几声惊呼拉回现实,他看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和尚,咂咂嘴。

  又晕一个,这个还吐血了。

  那徐小少爷在地底下看着自己的这几个爱慕者,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

  沈不渝没走,就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寺庙里有他的人,他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今晚他不打算让谢伽月跟陈子轻单独相处,就只是露个面,给谢伽月当头一棒,敲得头破血流。

  他老子都求他了,他要在天亮前返程回朴城,把人送回去。

  沈不渝看手机,十多分钟后,他去敲开寺庙的大门,对开门的和尚说:“我跟一个朋友夜爬天云山,他爬得快,我联系不上他,请问他在寺庙里吗?”

  和尚点头说在。

  沈不渝笑:“那太好了。”

  陈子轻坐在椅子上走神,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望去,沈不渝人模狗样地跟着和尚过来,对他招手:“走吧。”

  就跟招阿猫阿狗似的。

  他没动。

  沈不渝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在他挣脱前,用只有他听到的音量说:“别逼我……”

  “扇我?”陈子轻打断,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扇呗,你扇。”

  他发癫地把脸朝过来,梗着脖子叫嚣。

  沈不渝粗喘几声,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后槽牙绷紧:“你以为我下不去手,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这脸啊。”陈子轻不等他反应就走。

  沈不渝对着旁边的树乱踢了好几下,大步追上已经走远的人。

  陈子轻身后缀着沈不渝那个神经病出了寺庙,原路下山,他脑子昏昏的,感觉爬山真累,尤其是一来一回没怎么歇的情况下,回去起码得瘫三五天才能缓过来。

  够够的。

  早知道今天就想办法赖在商董的住处,不回公寓了。

  商董那么忙,名下房产不知有多少,晚上都不一定会回那套房子过夜,他有什么好怕的,哎,失策。

  陈子轻目前被动接触的几个人里,只有商晋拓没参与徐小少爷从生前延申到死后的情感大戏,就他一个正常人。

  可惜不能攀上去,让他帮自己解决麻烦。

  陈子轻又想到商董的弟弟,他这次回去,商少陵肯定又是那副愧疚自责的德行,还要他跟着演戏。他的人生搞成这样子,就因为他这张脸,搁三年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摊上这些个事。

  平凡简单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路程快过半的时候,陈子轻终是打破憋死人的诡异气氛:“沈先生,那个明空师父……”

  沈不渝不冷不热:“敛之是被他间接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