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生背身扫地,面上的漠然瞬间四分五裂,从里面渗出扭曲的嫉妒,他怎能不在意,他不是第一个这件事,会让他怨恨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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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轻回去那天,凑巧在车站碰见了个熟人。

  孟于卿跟个男生站一起,男生和他说话,他只顾着避开行人,不让谁碰到自己的衣服,踩到脚上的白鞋。

  感应到什么,孟于卿向左前方看去,他像是看见了瘟神,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蹙紧眉心冷下脸。

  男生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打量,只发现乌泱泱回家过春节的人头。

  “于卿,怎么了?”

  “没怎么。”孟于卿心不在焉,“你上车吧,我要走了。”

  男生要伸手拉他,还没碰到他胳膊,就被他避开了,这动作十分的伤人。

  孟于卿却没解释,他外形出色,家世好,学习能力优秀,不可能对别人放低姿态,也做不到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

  能接受这样的他就接受,不接受就滚,这才是他真正的脾性。

  男生果然只是失望了一瞬,就没事人一样和他告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孟于卿再看左前方,那里已经没了前任的身影,他俊俏的眉眼覆上郁沉之色,明明只是瞥了眼,却能发现望北遥的气色,眼神,甚至是头发丝卷翘起来的弧度。

  那厨子搞什么,怎么没把人照顾好,让他前任比上次见的时候起码瘦了两斤。

  孟于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顿时一阵自我厌弃,他开始新感情了,另一半是个寒门才子,比高中都没念完的前任不知好多少。

  虽然家境穷,但起码能带到他的圈内好友们面前,不像他前任,是个污点。

  生在偏僻的乡村,不肯读书,才十九岁就要嫁人,和他谈过是对方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事了。

  他最熟悉的望北遥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虚伪做作,目光短浅,拜金又势利。

  如今的只怕是中邪,早晚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等着吧,望北遥将来必定会后悔。

  哪天回头找他,想从他身上捞到好处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个眼神的。

  也不一定,或许他当时心情不错,愿意给望北遥点希望,再毁掉,陪他玩一玩,让他知道这事上没有后悔药,不在读书的年纪好好读书,偏要和个厨子成家做夫妻。

  白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孟于卿动作有点急地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后,他就没去接,神色浑然不觉地低迷。

  孟于卿想到赵帆尽,那傻逼还在等着捡人吃剩的残羹冷饭,听说是让人给打了,连都差点烂掉,真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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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二十九,陈子轻人在张家,迎着冬日的暖阳看张慕生写春联。

  文房四宝不是新买的,它们都泛着陈旧的痕迹,张慕生一手按着长条红纸,一手执笔。

  院里晒着一排腊肉咸鸡,风不怎么冷。

  张母跟张父在屋里透过窗户偷看:“儿子多少年没拿过毛笔了?”

  张父压低声音:“谁没事记这个。”

  “我记了。”张母说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二十年。”

  儿子小时候还没上过学,家里也没人教,拿起笔就会写,她逢人就说自家儿子是神童转世,之后儿子就不写了,说死都不肯写。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写了。”张母感慨,“你看他现在,写得多起劲。”

  张父见怪不怪:“我当年追你那会儿不更耍宝,会点皮毛的东西都要在你面前显摆。”

  张母老脸一热,拐了他一下。

  张父很受用,嘴上却嫌弃:“行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害什么臊,圈里的猪都能让你吓死。”

  “吓死才好,省得找人宰了!”张母气哼了声,接着看院里的两个年轻人,“老张,咱儿子夏天拿的药还没吃完吧,他吃这么慢,是不是快好了?”

  张父沉思片刻:“我哪知道。”

  “我跟你说一句,你顶我一句,这么会顶,赶明儿我给你整个场子,让你到集市上顶大缸卖艺去!”

  张父叫她小点声。

  “我嗓门天生就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嫌我就别过了。”张母一张脸耷拉着,“要不是咱儿子在你爸坟前种了什么树,你能好起来?你现在还在床上哎哟哎哟的要死要活!”

  张父板着脸瞪过去。

  “还不让我说,我哪不舒服照样干活,你有个大的小的毛病就躺着,吃饭喝水都要喊,跟要死了一样。”

  张母说着就上火,幸好儿子不像爹,不然就是两个王八羔子。

  她抹把脸,拿下头巾,理了理掺白的头发,再把头巾搭上去扎在下巴下面,就因为老伴身子骨好了,人有劲了,借出去好些年一直要不回来的钱还到了手上,周围村子谁家想知道家里坟兴不兴的,都想让他们儿子给看看,她给儿子打电话说了这事,儿子叫她别想。

  张母又有了主意:“诶,你说,慕生这趟回来了,我再试着跟他说说看坟的事儿?”

  张父眉头拧出“川”字:“那种技术不是看书就会的,他肯定是碰了个高人,落了几句指点,咱家运气好。”

  张母正要往院里看,窗帘突然被拉上了,她一头雾水:“你怎么好生生的就拉窗帘,都打我脸上了。”

  张父的语气有那么点不自然:“外面的别看。”

  张母没及时发觉老伴的反常:“有什么是我这个做娘的不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