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一怔,这人对他的态度……他回头望去,病床上的老人把脸转向他这边,若有似无地跟他对视。

  老人不会也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了吧。

  陈子轻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月初,庄家包括陈子轻在内的大几十人接受调查,流程走了一个多月,十多人被判入狱,服刑时间有长有短。

  陈子轻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他甚至都想过,登出这个世界的终点是在监狱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只罚款,没达到判刑的标准。

  这个结果,必定离不开原主跟他母亲的付出。

  庄家遭受重大变故,保住一条命以后只能紧急抱着常年在做的慈善苟延残喘,大家夹着尾巴做人,昔日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如今都能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

  但这跟不曾被金钱权势架空的陈子轻没关系,他通宵整理庄家现今的账目和干净的产业,庄家根基太大,即便脱了一层皮,依然有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几辈子都攒不来,不敢想的财富。

  陈子轻拿起手机刷了刷,没看见没有名字的号码给他发的信息,他把手机放下来,两手撑着头一动不动。

  ……

  三月,气温逐渐回神。

  处在坠落中的庄家被各大势力不断撕扯啃噬,在风雨中支离破碎,家族的老家伙们死了不少,庄老却始终吊着一口气。

  一天夜里,庄矣把严隙约在公路边见面,他将一个牛皮袋递过去:“这是我废了很大的周折才拿到的。”

  丝毫不夸张,几乎耗尽了他这么多年的积蓄和人脉,他为此用了太多心血,鬓角都白了一部分。

  “周今休是老爷子的人,和我一样的实验体,不同的是,他后来给警方当卧底。顺序上也许有差,但结果不变。”

  庄矣不等严隙当面打开牛皮袋,就开始透露袋子里的内容。

  “他曾经为了不暴露身份犯过经济罪,去年遭枪杀后被救走了,救他的人我没查出来。他醒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疗伤修养,之后就是审判,他的审理没公开,只在内部进行。”

  “他被判了两个月,明天出狱。”

  “少爷也拿到了这份情报,是警方那边有意给他的,他到时会去接周今休回家。”

  庄矣盯着严隙说:“你想做掉他,就要赶在少爷之前动手。”

  严隙面无表情。

  “到时我会在路上拖延时间,给你创造机会。”庄矣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

  严隙带着牛皮袋离去,从始至终都没留下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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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驺城一监狱对面楼顶,严隙端着狙。

  八点出头,监狱里走出来一人。

  严隙调整瞄准镜的旋钮,不过几瞬,十字准星就对上了目标的眉心。

  忽地,那人敏锐地朝着这个方位侧抬头,漆黑的眼眯了起来。

  瞄准镜里的人和瞄准他的人隔空对上视线,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急停在路边,车里的人快速下来,他手脚发软颤抖,明显的缓了缓才迈开脚步。

  而走出监狱的那位摘下棒球帽,捋几下板寸,整理衣裤,摸了摸瘦削的面庞和特意清理过胡渣的下巴,喉头动了几下,举止间有着清晰的紧张。

  他们红着眼慢而坚定地走向彼此,俨然就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人。

  哪像是一段感情还没开始。

  多美好,多让人为之感动的画面,有情人终成眷属。

  严隙接起电话,庄矣压制着某种情绪的声音传来:“为什么没动手?”

  眼睛看着瞄准镜,严隙嗓音冷硬:“我动手,你一石一鸟,解决了两个竞争对手,坐收渔翁之利?”

  电话那头迎来可怕的死寂。

  过了会,响起庄矣若无其事的声音:“那你从今往后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怎么恩爱。这世上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珍贵,周今休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都能在他那里免罪。”

  在附近不知哪里拿着望远镜的庄矣说:“周今休跪了几分钟,抽了自己三五八下,自罚完就可以卖惨了。”

  看到了什么,庄矣的气息骤然一沉,严隙收紧了下颚线。

  “他没拒绝周今休的吻。”庄矣低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今晚他说不定会让你去店里给周今休买套。”

  严隙半晌开口:“你不用刺激我。”

  他冷冷道:“买套这件事如果是我来负责,那在他们做了一晚之后,第一天早上去给他们换掉脏床单的,一定是作为管家的你。”

  另一头倏然挂掉。

  通话结束了,两败俱伤。

  严隙咬着烟,瞄准镜里的两个人还在拥吻。

  周今休把陈子轻摁在怀中,他朝对面楼顶扫过去一眼,目光里没有暴发户的炫耀猖狂得意,而是平稳的幸福。

  陈子轻有所感地问周今休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