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垂头看脚上的鞋子,鞋里有水,他的脚丫子只要动一下,就会发出咕唧的水声,他担心身上也会出水。

  毕竟他死在湖里。

  他还怕自己在这时候肚子疼,流血,露出那个窟窿。

  陈子轻怕这怕那,却没有要跑走躲起来的迹象,他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岳起沉的喉头急促地滚了滚,他尽全力隐忍着无以复加的悲痛,嘶哑道:“那你先别说,你先问。”

  陈子轻想了想,问出来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啊?”

  “这个人?”岳起沉说,“你不认识你大师侄?”

  陈子轻:“……”

  岳起沉看他的眉眼:“算了,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原来的加蓝,你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没什么。”

  僵尸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让陈子轻哭笑不得。

  “我在他身体里并非我主观意愿,醒来就住在里面了。”岳起沉概括完了来龙去脉,说,“继续问,别停。”一旦停下来,气氛就会变得死寂压抑,那会滋生莫大的恐慌和痛苦。

  陈子轻只好继续问:“那他死了吗?”

  岳起沉:“嗯。”

  陈子轻又问道:“你还会回到你原来的身体吗?”

  “希望能。”岳起沉没把话说死,“别人的身体我用不习惯。”

  “我醒来就尽快康复回国,”他的咬肌微微抽动,徒然就绷紧,眼睑一圈全红,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滴。

  男人浑身弥漫着难言的无力:“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陈子轻鼻子发酸:“还你问吧。”

  岳起沉偏头擦几下眼睛,脑袋转回去看他:“为什么会出事?”

  陈子轻简短地说了他这三个月以来做邱安然的经历,关于他的死更是修修剪剪了大半,他干巴巴道:“就这样了。”

  岳起沉半晌开口:“你要是不跑,在那里好好待着,我回来就能找到你。”

  “不怪你,因为你不知道我在哪,你联系不上我,找不到我,心里太着急了。”岳起沉点着头得出结论,“是我的错。”

  “我他妈为什么会在出租屋突然昏迷,让你被人带走。”岳起沉力道可怕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为什么没能住进国内哪个人的身体。”

  他又扇自己一耳光,说一句扇一次。

  “我活了那么久,为什么没具备主动挑身体的能力,那不就能选方便接近你的邱家人。“

  “我为什么不早点醒来。”

  陈子轻看他唇角破裂出血,面颊高肿得厉害,心疼道:“别打了!”

  岳起沉唇边挂着血迹微笑道:“行,不打了,这不是我的身体,打多少都不算数,等我还回去了,我再扇。”

  陈子轻见他有点神经质,轻声说:“我找不到你的身体。”

  “这件事我来做。”岳起沉承诺道,“我会把你男朋友的身体从邱氏的势力下带出来。”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爹他……”

  岳起沉的哽咽声停了一瞬:“他的身体应该和我的在一起。”

  “至于灵魂,”岳起沉话里的笃定成分不高不低,“八成也进到了一个身体里。”

  陈子轻睁大眼睛:“会吗?可他那时候是以灵魂状态被邱晁抓走的。”

  岳起沉说:“他是老僵尸,跟千年王八一个级别,邱晁准备的阴损把戏再足,顶多让他暂时被限制,过段时间就失效了。”

  陈子轻“噢”了声,安静了下来。

  岳起沉弓下腰背,气息又粗又沉,卑微中透着绝望:“说点话,求你了,别这么静静的站在我面前。”

  陈子轻抿抿嘴:“你爹当年给邱家小丫头的玉石在我这。”

  他伸手去摸裤兜,怔了下,拿出手换另一个兜,然后把外套的两个兜也检查了个遍。

  “怎么没有?”陈子轻急道,“完了,我弄丢了,怎么办,岳起沉,我把你爹的玉石弄没了。”

  岳起沉目中有痛楚。

  陈子轻恍然:“本来就没了,玉石在我尸体的兜里,我后来拿出来跟王禹看的都是幻象。”

  他哈哈:“我还一直以为在我兜里揣着呢。”

  男人痛苦地哭了起来。

  陈子轻在心里叹气,这怎么成哭包了啊,岳起沉以前不这样呢。

  以前我没死。

  跟现在不是一个情景。

  陈子轻为了缓和悲伤的氛围,故意嫌弃道:“你别哭了,你现在这张脸哭起来不好看。”

  岳起沉满脸委屈,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他的面颊潮湿,下颚到脖颈都像被水冲洗过,因为情绪失控红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