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越过越小了。

  宁向致把车停在村口的稻床边,村里有人叫他再往里面去一去,别挡着路,否则别的车不好过。

  这穷乡僻壤的,一天到晚能有几辆车。

  宁向致下了车,他推了推眼镜,离那两人越近,就越有种“天注定,命不由人”的感觉。

  梁津川得了淋巴瘤,不过他运气好,控制住了。

  这残废向来好运。

  宁向致一一回应向他打招呼的村民,他被一户人家请进门喝茶,肚子快喝撑了才让他找到机会跟梁津川一对一的聊上。

  先是浮于表面的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之后就是摊开残酷的现实:“等你走了,我跟他过,我会帮你照顾好。”

  梁津川坐在轮椅上面,手上握着一根麻绳,他不时扯一扯,赶走稻床边企图吃稻子的鸡群:“你没那机会。”

  “你要带他走?”宁向致面色骤变,“梁津川,你太自私。”

  梁津川似笑非笑:“换你,你怎么做?”

  宁向致正色:“当然是希望我爱的人能够走出我带来的负面影响,替我看这个世界,将来遇到和我一样爱他的人,就在一起幸福的过下去。”

  “真伟大。”梁津川说,“宁医生的崇高品德,我这种俗人学不来。”

  宁向致看着稻床的金黄晚稻:“生死有命,梁董,相比你没接触过的人,你该相信我能让他余生都好。”

  “你三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就说你是老头子。”梁津川讥讽,“今年你四十几,对他来说半截身子入土了,他会要你?”

  宁向致面色难看。

  梁津川弯腰捡起轮椅边的蒲扇,慢慢悠悠地摇着。

  宁向致不信梁津川走的时候会带他心肝一起:“控制了不代表就好了,你复发的几率很大,为他铺路了吗,他后半生要怎么过。”

  梁津川冷艳一扫:“关你屁事。”

  宁向致眼角抽搐,他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残废的病鬼计较。他猜梁津川八成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庞大资产都转移了,遗嘱也写了,所有都准备好了。

  地上的长虫被斑驳树影切割成了几块,梁津川一脚碾烂。

  宁向致不合时宜地想,首城上流想不想得到梁董事长会有这样一面,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擦拭镜片:“我再老也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梁津川说:“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

  宁向致一噎。

  从他跟梁津川交谈的这么一会来看,梁津川给他的感觉是,放平心态,顺其自然,生死看淡。

  但真真假假的,谁又能分得清。

  一串脚步声匆匆跑来,残废的心肝来护犊子,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宁向致戴回眼镜,当着残废的面问:“要我回来吗?”

  在偏僻的乡里,要是有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坐镇,会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陈子轻没有冲动地点头:“你又不是肿瘤这块的。”

  宁向致不快不慢:“总比诊所的小大夫强。”

  “算了,你没必要因为我们改变你的人生计划。”陈子轻说,“我跟津川在这挺好的。”

  宁向致轻叹:“南星,我不是要你回报。”

  “我明白,”陈子轻理着梁津川碎短的乌黑发丝,“我们都不是小年轻了,不弄那一套了。”

  宁向致只好告辞。

  但他坐进车里就给院长打电话,提出辞职的决定。

  “不去哪深造,回老家。”

  “说不上浪费,我只是从哪出去的,回到哪去,我们乡下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

  宁向致回来后,隔三岔五的上门做客。

  梁津川冷眼相待,无视。

  有天梁津川发烧,宁向致刚好提着药箱过来,及时给他挂上水。

  宁向致就这么留下来了,他住在梁津川爹妈生前睡过的屋子,帮着照看点。

  然后陈子轻发现村里人对着他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欲言又止,问又不说。

  还是个老婶在他浇菜的时候,忍不住地拉着他说:“南星,你屋里咋能放两个男人。”

  陈子轻:“……”

  老婶悄悄问:“你是不是因为津川做生意失败了,亏了很多钱,就不待见他了啊?

  陈子轻无语,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听说你们把外面的房子都卖了也还不上,逃回来躲债的。”

  陈子轻头疼,怎么传成这样了,他感到好笑,下一刻就听见老婶说:“津川比去年瘦了很多,尤其是你们刚回来的那阵子,好像是瘦到十几年前的样子,就是他爹妈跟大哥走的哪一年,心里头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