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耳朵要被揪掉了,她痛得很,却不喊出来求饶,也不掉泪花子,忍着痛装没事人:“你不是让我去山里找他们吗,我找去了。”

  随着话音落下,梁云就陷入回忆。

  山里到处都是吊子和焚烧的气味,梁云不记得五叔五婶跟大堂哥的坟在哪了,但她也不想问人,她自己漫山遍野地寻找。

  当她找到目的地的时候,三个坟包前已经插上了吊子,摆好了香烛,纸钱也快要烧完了。

  嫂子在坟前磕头,他磕完了,一堂哥才磕。

  一堂哥跪在坟前不起来。

  嫂子凑在他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他就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见一块没烧光的纸钱飞到了树林里,起了不大不小的火。

  嫂子赶紧拿着树枝去打火。

  在那过程中,有火苗子被风撩到了他的裤子上。

  一堂哥好像是记起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整张脸都痛苦难受的扭曲了起来,他奔跑过去。

  跑太快了,动作跟身形都不是很自然,风把他的裤管吹得贴上假肢,露出仿真骨骼的形状。

  嫂子急急慌慌地迎上一堂哥,问他干嘛跑这么快。

  一堂哥大概是哭了。

  梁云不确定,因为那个时候她在他的后面,看不清他对着嫂子的表情。

  只见到嫂子做出给他擦眼泪的举动。

  他们抱在一起,一堂哥弓着腰,脑袋埋在嫂子的脖子里。

  他们身高差很多,一堂哥那个姿势看着就别扭不舒服,可他硬是维持了很久。

  再就是亲嘴。

  梁云从回忆中出来,她不敢置信地喃喃:“两人怎么就好上了。”

  一婶松开闺女的耳朵去灶台前,用手拿了个不烫了的油渣塞到她嘴里:“找去了以后看到什么了?是他们烧纸的时候靠得很近,还是柴纸钱的时候手指头碰到了一起?你嫂子跟你堂哥在首城人生地不熟的,互相加油互相打气,感情那不就紧起来了,你倒好,看成是在处对象,你知道什么叫处对象吗,你书都没读完,能懂个屁。”

  梁云吃着油渣:“我再不懂也能知道什么叫亲嘴。”

  一婶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盖了层惊诧之色:“还亲嘴了?”

  梁云说:“亲了。”

  一婶表情严肃:“谁亲的谁?”

  梁云咽下嚼没味了的油渣:“嫂子亲一堂哥脸,一堂哥亲他嘴。”

  一婶嘴皮子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

  梁云去锅洞后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来,她回想那对叔嫂没去首城的时候,也就是高考那年暑假,村里发生地震,大家伙都去稻床上待着。

  她出来看外头是什么情况,半路上被嫂子发派去山坡照看一堂哥。

  当时她跟一堂哥说,要不就别让嫂子跟去首城陪读了。

  一堂哥叫她少管闲事。

  她察觉一堂哥的抵触反感,谨慎小心地探问自己错哪了,他说,都错了。

  可不就是都错了,她的建议对他来说,就是戳他心窝子。

  梁云不能肯定他们那个时候就好上了,她差不多能肯定的是,嫂子大转变后天天的细心照顾一堂哥,而一堂哥被他惯着宠着,对他动了心思。

  一堂哥稀罕上了曾经害过他的人,那人还是他嫂子。

  现在看来,他们相依为命,成天的待在一起,一个皮肤白眼睛亮有酒窝前后变化大吸引人研究,一个长得体面好看,孤小叔子寡嫂子的,确实容易产生其他的感情。

  梁云用手指甲掐掐太阳穴,她感觉自己是丫鬟命得了小姐病,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季节,只要她被稍微大点的风吹到,头就疼,要睡到第一天才能好。

  “那就是个小孩子,假腿比不了真腿,一点重活都干不了,能有什么好的,你嫂子糊涂了。”一婶油乎乎的手拧了把褂子,“我找他去!”

  梁云无语:“你找嫂子干什么,你又不是他妈。”

  一婶横眉竖眼:“那我还能不管?”

  梁云说:“轮不到妈你管吧,他们要是结婚,嫂子爹妈那边就会管。”

  一婶板着脸:“反正他俩不合适。”

  梁云头疼死了,像戴上了紧箍咒,她举起两只手抱住头:“这也不是你说了算。”

  一婶不稀得跟闺女拌嘴皮:“行了,你看着锅,菜等我回来炒。”

  梁云不耐烦:“饭都闷上了,锅有什么好看的。”

  一婶匆匆往厨房门口走:“那你写你的作业去。”

  梁云想起来个事,连忙朝她的背影叮嘱:“妈,你别说给其他人听。”

  一婶没好气:“你妈我孬啊,我说给其他人听。”

  梁云说:“你嘴上没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