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孬瓜子,知道火车站多乱吗,你三姨奶奶她表侄女坐火车被人抢金耳环,她两只手死死的捂着耳朵不给抢,结果你猜怎么着,让人把耳朵给割掉了,就当着老多人的面割的。”

  原主妈老脸严肃:“还有你二姐一朋友,她走狗屎运嫁给大老板日子润得很,过年回家又是带钱又是带金子,被票犯子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全给抢光了。”

  “就那等车的地方,候什么室,拿刀片的流氓们围过来挨着人一个个的要钱,要十块的二十块的都有,当差的看着了跟没看着似的,别人都老老实实交钱,你能咋办,那都是明着抢,明着要,不给不让上火车。”

  “包也要拎住,能不放地上就不放地上,不然突然有个人拿了就跑,你追都追不上。”

  “抢火车票的更是多了去了,你把腿拍肿了眼泪哭干了,抢了车票上车的人也不会管你一下子。”

  “出了车站也要担心,小心别被人拉到一边,全身搜个遍,没吃完的大饼都能给你摸走。”

  陈子轻听得瞠目结舌,真的假的啊?现实世界的98年,他还是个路都走不好的小豆丁,不清楚车站的情况。

  这个世界,他明天才是第一次坐火车。

  不管原主妈有没有夸张,反正他都把钱存起来了,随身携带的没有贵重东西。

  陈子轻看着手上的手绢,忘了这个了。

  以防万一,就按原主妈说的那么做,放内裤里吧。他穷,不能拿钱冒险。

  原主妈不放心地交代:“也不要乱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问了就要买,不买不给走。”

  陈子轻咂嘴,强买强卖啊。

  “总之你在车站少看少问少说,不光是车站,到了乡里以外的地方都要这样,”原主妈说,“在外面要狠,别总是对谁都笑对谁都客客气气,人还以为你好拿捏。”

  “学着点你小叔子,就他那死人脸,没哪个敢往跟前凑的。”

  外头传来原主爹的喝声:“暂住证!”

  原主妈差点忘了这个要命的大事:“儿子,就那个暂住证,你大姐夫托人打听了,首城那边办要386块钱。”

  陈子轻没听哪个讲过暂住证:“我不办会怎样?”

  “天天查,半夜敲门查,那就跟犯法了一样,你晚上别出去玩,我听你大姐夫说了,到了晚上,哪都是那种四轮子的小货车,把一条路的两个口堵上,挨个查。”

  原主妈甩出全家商量过的方法:“暂住证要那么多钱,你别办,你晚上就在住的地方待着,你把窗户的钢筋弄断两三根,精明着点,一听到有查暂住证的就爬窗户跑,往山上跑,那就抓不到了。”

  陈子轻问道:“抓到了呢?”

  原主妈说:“抓到了会被关进那什么所。”

  陈子轻一想:“收容所?”

  “对对对,收容所,”原主妈叹气,“关进去了,家里头的人不交钱就不给放出来。”

  陈子轻眉毛拧一起,那不办不行,小四百块钱不能不花。很大的一笔开支让他发愁,账户里的积分要是能拿出来点换成钱就好了。

  原主妈拍拍儿子的褂子:“你去首城陪读,遇到合适的就抓牢了。”

  陈子轻敷衍:“知道的。”

  “首城哪怕是个挑大粪的,都比咱乡里挑大粪的香。”原主妈说,“你要在首城留下来。”

  “你小叔子以后要是混好了还认你,那你是会从他手里得到点三瓜两枣,但你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听妈的,必须留在首城。”

  “只要你能在首城按上户口,往后你的小外甥们上学工作都能沾光。”

  陈子轻被原主妈推着去外头,听她说:“你白天抢喜糖了吧。”

  那是要留在路上给梁津川吃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都吃光了。”

  “你个贪嘴的!”原主妈不是真的怪罪,就一个宝贝儿子,哪舍得。她听着堂屋小孩们的哭闹,头大地说,“还有别的吃的没?”

  陈子轻把两个泡泡糖给了原主妈。

  原主妈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给外孙跟外孙女们。

  陈子轻见状就想把喜糖拿出来点,冷不防地察觉到小院投来的目光,坐在石榴树下的梁津川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讥诮他说话就是放屁,他只好打消自己的念头。

  原主家人带来一大袋咸菜饼跟糖饼,煮好的鸡蛋,梨子,还有十多条菜瓜。

  陈子轻带不了水果,他只留了一条小菜瓜,其他的都放缸里泡一会,做成冰水果给原主家人吃进了肚子里。

  小孩们很喜欢吃,吃完还要。

  陈子轻告诉原主五个姐姐怎么做,还把冰糖倒给小孩们,看他们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着,他挠鼻尖,早知道多换一篓子苹果了。

  啊,对了,让原主妈把米回去吧,他跟梁津川以后回来也待不了几天,米放久了就陈了。

  还有面粉,山粉,小麦粉。

  “成,我都拿走,等你们回来了,直接上我那拿新的。”原主妈说。

  ……

  陈子轻把一伙老少送走,他搓搓手,磨磨蹭蹭地走到石榴树那边:“津川,我们睡觉吧。”

  梁津川把拐杖扔了。

  陈子轻条件反射地跑开。

  然而那拐杖并不是朝着他的站位扔的,他这一跑,颇有骨子做作的成分。

  “哥哥,你怎么了嘛?”陈子轻脱口而出。

  梁津川看出这人叫完以后的懊悔表情,他气息发沉,你想叫谁哥哥,叫到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