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下庙村的总怨气里,真的有至少一半是梁津川滋生的,那我求求他,进度条不就能直接走到底了吗?陈子轻胡思乱想了一会,打开米缸,手伸进大米里挖出个红彤彤的柿子带去小屋。

  梁津川在写日记。

  小屋进了人,他手上的笔没有停。这是学校布置的作业,内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陈子轻把柿子放在桌上,明知故问:“写日记啊。”

  然后就发现梁津川写的内容是老水牛事件。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咳两声,他抓了抓手上有些痒的冻疮,犹犹豫豫。

  梁津川:“说。”

  陈子轻顺势进入正题:“津川,你心里有怨吗?”

  梁津川不答反问:“什么怨?”

  “怨我啊。”陈子轻说,“我那么对你,我指的是之前。”

  他换站位,尽可能地观察到梁津川的神色变化:“所以你有怨吗?”

  “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梁津川翻一页继续写,“我对你,没有。”

  陈子轻点点头:“那你会不会怨老天爷没长眼?”

  梁津川:“没那闲工夫。”

  陈子轻把越抓越痒的手背送到嘴边,用牙咬住,伸舌舔了舔。

  梁津川不是隐藏了滔天的怨气,是真的没有?

  那怎么不像村里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那几个人一样,色块透明呢。

  陈子轻若有所思,难道说,一开始是他推测的走向,只是后来换了梗概标明了主角,就抽掉了对应的设定?

  不是没可能啊。

  陈子轻无意识地吮起了手背皮肉,发出湿腻的水渍响。

  “说完了吗。”梁津川突然出声。

  陈子轻回神:“说完了。”

  梁津川的话语冷血无情:“说完了就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陈子轻嘀咕:“你都没看过我一眼,我怎么碍你……”

  后半句还在嘴里没蹦出来,梁津川就按了下圆珠笔,转身看他,眼里尽是不耐:“是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要。”陈子轻把被他咬着的手放下来,指了指梁津川的本子一处,“那有错别字。”

  梁津川的目光里,伸过来的那只手上沾了点煤灰,手背冻伤的地方有深浅牙印,湿漉漉的。

  他反应过来时,手中圆珠笔已经抵上那片糜红的濡湿。不知何时按出来的蓝色笔芯,画下了一道短而深的线条。

  陈子轻疼得缩回手:“你干嘛在我手上乱画?”

  见梁津川一言不发,陈子轻捂着被他画道线的手走了。

  .

  年三十,大雪。

  梁铮如他所说的上门跟嫂子碰杯,祝嫂子新的一年愿望成真。

  梁津川就坐在桌边吃饭。

  陈子轻对梁铮挤眉弄眼:别说了。

  梁铮好似没捕捉到他的祈求和警告:“我每年都祝你,直到你嫁给有钱人,住楼房,开上汽车为止。”

  陈子轻气恼地放下杯子:“都让你别说了,你怎么还在说啊。”

  梁铮装聋作哑,笑得颇有流氓意味。

  陈子轻让他走。

  “大过年的,”梁铮对小寡夫弯腰低头,“你看我头发里的雪都还没化,这就赶我走是不是太狠心了?”

  陈子轻一脸无语地瞪着他。

  “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梁铮从黑色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个红包,递到梁津川的眼皮底下。

  村里只有小孩才能拿到红包。

  梁铮拍拍梁津川的肩膀:“这是堂哥给你的压岁钱,祝你学习更上一层楼。”

  按照习俗,小孩应该伸出双手去接压岁钱,并对长辈说谢谢。

  梁津川没有动。

  梁铮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朝紧盯着他的嫂子帅气地一笑。

  瞧瞧这警惕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小叔子被欺负了。

  陈子轻强行把梁铮推出堂屋,推进雪花飘飞的院子里,再推出院门。

  梁铮忽然发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在他惊愕忐忑中,恶作剧地在他耳边吹口气:“嫂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