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你经营人情世故,散光了。】

  陈子轻抽抽嘴,原主是大方了,到他头上就不得不紧巴巴地过日子。

  “南星啊,活药止痛膏有吗?给我来两贴。”

  陈子轻的思绪被卫生所外的声音打散,他找了止痛膏送到外面,瞧见来的是三叔,就把人扶进去。

  三叔光着膀子,指挥他把止痛膏贴在自己后腰哪个位置,嘶嘶地抽着气。

  陈子轻啪地将药膏拍严实,三叔发出杀猪的嚎叫。

  吓得陈子轻还以为他要不行了,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按腰。

  过了好一会,三叔才缓下了那股子钻心的酸痛,他没说重话,只是叫侄媳离他远点,剩下一贴药膏他自己能贴。

  陈子轻过意不去,他给三叔省了个零头。

  三叔笑他之前做散财童子赚一大把好名声好话,现在知道要过日子了。

  陈子轻讪讪地笑了笑,他随意地唠了几句,问道:“三叔,我四婶跟四叔是怎么认识的啊?”四婶不会是被骗来下庙村的吧?

  “媒婆说的亲,你四叔第一眼就看直了,走不动道了。”三叔乐呵呵的,“别不信,你四婶年轻时是这个,”

  他竖大拇指。

  陈子轻说:“我没不信,四婶现在也挺清秀的。”

  “你四婶是明媒正娶,大花轿抬过来的。”三叔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回忆着往事,“你四叔是真的喜欢,打心眼里的喜欢。”

  陈子轻犹犹豫豫:“四婶像是很怕四叔。”

  三叔把眼一横,满面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烧锅的怕自己老板怎么了,就该怕,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才会老实待在家里,不生二心。”

  陈子轻一听三叔这话就知道又是个大男子主义。他敷衍几句,送走了三叔。

  男的跟男的做,事前事后的清洁工作都很重要。

  四叔看起来并不像是会顾虑到那方面的人。

  陈子轻坐在门槛上,两手托腮望着路上的来往村民,四婶没有怨气,不是他的目标,四叔的怨气不深不浅,也不在他的头部名单里面。

  也许他们之间没什么大问题。

  两口子过日子,许多事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不了解的,也插入不进去。

  .

  月底,村里家家户户都把冬天要盖的棉被跟袄子拿出来晒,三伏天驱驱霉味。

  一场大雨轰隆而来。

  地面冒烟,灰尘浸湿的味道散进风里,陈子轻深吸一口,莫名地想,要是有只狗就好了。

  外面铺满叫喊声,抢稻子的抢稻子,收棉被的收棉被,抱袄子的抱袄子,一时间到处都是仓里仓慌的身影。

  陈子轻晒的东西少,他没怎么手忙脚乱,自己这边收好了就去帮二婶。

  “行呐行呐,可以呐。”二婶浑身被雨打湿,她把还在外头的闺女叫回来,对陈子轻说,“你的稻子没湿吧?”

  陈子轻摇头。

  二婶眉间泛起忧愁:“我这湿了不少。”

  “没有啊,我刚才看过了,就一点。”陈子轻说。

  “那叫一点?够吃上半个月了,我让小云快点,快点,她倒好,就搁那磨蹭,死孩子要是听我的话,稻子不就抖抢回来了……”二婶碎碎叨叨。

  陈子轻听得耳朵疼,干脆说她湿的那点稻子,他会给她补上。

  二婶以往是会假假地推脱一番就收下,现在却不肯要,叫他护着自家的东西,别总往外散。

  ……

  陈子轻还是给二婶送了半袋稻。

  先前绞稻机下乡搅稻,绞一旦稻才三块钱,村里只有二婶舍不得掏钱,她家那么多的稻子,硬是靠她跟丈夫用双手抓着稻子在木板上摔打出来的。

  湿的稻子要是不补上,她十年后想起来,都能在半夜气醒,跑到闺女的房间一通叫骂。

  陈子轻脱掉胶靴放在屋檐下,他坐在干燥的地上院里的果树在风雨里飘摇。

  这场雨总算是下来了。

  不知道梁津川在小屋里做什么,下雨了,他腿上的切口疼不疼。

  陈子轻这个念头一起就忍不住去偷看,小屋的门是掩着的,梁津川躺在床上睡着了。

  桌上有摊开的课本和习题册,是英语。

  陈子轻走到桌边检查梁津川的课业,没有错的地方,都是对的。梁津川的字很好看,无论是中文,英文,还是算式数字。

  这么一手瘦金体,怎么会不好看呢。

  陈子轻很想问梁津川的瘦金体是在哪学的,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他写出这么老练如艺术品的瘦金体。

  算了,别想字体了,也别在村里打听了。

  陈子轻努力收回没来由地非要关注的地方。他转过脸去看床上的男孩。如果不出意外落下残疾,男孩将来是能走出大山去外面闯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