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搓手上的血迹,他越来越大力,皮肉开始发红,开始灼痛。

  迟帘跟季易燃都没注意到这一幕。

  走廊一头传来急乱的脚步声,迟帘以为是他爸妈带专家来了,他动作幅度过大地站起来,眼前发黑。

  “儿子!”

  不是他爸妈,是谢浮的妈妈。

  迟帘又蹲了回去。

  谢母都没等丈夫,她小跑着来的,心跳在嗓子眼蹦跳,说出来的话都是震颤着的。

  “妈给你带,带药来了。”谢母拉开手上的包,她拿药瓶的时候太慌,药瓶没拿稳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一截。

  季易燃要去捡,他还没跨步,谢母就已经跑去把药瓶捡起来了。

  “吃了就不难受了。”谢母倒药送到长椅上的儿子嘴边,“快吃啊,你快把药吃了。”

  谢浮唇线紧闭拉直,他麻木地搓着手。

  迟帘跟季易燃认知谢浮多年,他们只知道他性情不稳定,常把“没意思”三个字挂在嘴边,却不清楚他有什么病需要吃药。

  哪怕住在隔壁,住得那么近,一样有隐秘。

  看样子谢浮发病了。

  原因他们心知肚明。季易燃低眉垂眼一言不发,迟帘深深地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他们没有心思去安抚谢母,也没精力趁机打探发小是什么病情,并劝导他服药,更失去了明争暗斗的念头。

  手术室里的人不出来,一切都是静止的。

  .

  谢母轻哄的声音被寂静放大,有股莫名的刺耳感。

  “儿子,你吃药啊,听妈的,你把药吃了就好了,你怎么不吃?”谢母看看手里的药,内疚地说,“原来是妈倒多了几粒,你看妈,连药量都搞错了。”

  正常人会把倒多了的药片放进瓶子里,她却是要自己吃掉,是她丈夫喊住她,及时阻止她那么做。

  谢父略带强硬地搂住妻子,像束缚带束着精神病人:“他不想吃就算了。”

  谢母不认同地说:“那哪行啊,手都搓成什么样了。”

  “等小顾出来,他就不搓了。”谢父的音量不大也不小,“他现在有个事做比没事做强,没事做才糟糕。”

  没事做的两个少年听见了,没开口。

  谢母被丈夫搂着去儿子旁边坐下来,她望着手术室的门,眼底不知闪过什么。

  谢父把她脚上穿反的鞋换回来,接着就拿出手机给孟家家主发信息。

  真够不消停的。

  谢母不解地喃喃:“这个时间小顾不是在睡觉吗,好好的怎么会受伤进医院……”

  迟帘闷哑的声音传来:“是我的错。”

  谢母万分惊讶地说:“啊,是阿帘的错啊。”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就会毛骨悚然地感觉她下一刻要说“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没看她一眼。

  “阿帘,是不是你来找我家谢浮打游戏,你们三个一起玩,你跟小顾发生了后角?”谢母自我否定,“不应该啊,小顾那孩子脾气不知道多好,情绪也很稳定。”

  迟帘还不够宽阔坚韧的肩膀轻微颤动,阿姨的最后一小段等于一把利刃刺进他心脏,他做不到情绪管理,火气上头就会失去理智。

  谢母又要询问,谢父打断她说:“小孩之间的事,让他们自行解决。”

  “行吧。”谢母疲惫地叹息,“这么晚了,哎。”

  尾音在半空飘着,她就朝儿子的另一个发小来一句:“易燃,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易燃没有反应。

  谢母摇摇头:“瞧着怎么像是丢了魂。”

  谢父眼神制止,谢母不再明知故问,她把包放在腿上,意味不明地冷哼了声,三家没一家幸免的。

  但顾知之是她谢家郑重订过婚的准儿媳,另外两家可接受不了他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只有他们家能做到这一点。

  .

  不多时,孟一堃出现在走廊,他刷朋友圈刷到发小们在他家医院,迅速赶了过来。

  路上他已经和家里打了招呼,医院会调动这个时候能调动的所有资源,只要顾知之有个什么突发情况,那些资源都能第一时间给他用上。

  孟一堃粗喘着打量三个发小,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

  顾知之的血。

  孟一堃从来没像这一刻感受到顾知之和他的三个发小之间的强烈宿命感,他们好像都是寄生在顾知之体内的某种菌类,没有顾知之提供养分就不能活下去。

  谢浮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季易燃的精神状态隐约也不太正常,只有遮住脑袋的迟帘周身气息是正常人范畴。

  于是孟一堃匆匆和谢家两位家长打了招呼,拉着迟帘去拐角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