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帘始料未及:“我们谈的时候,我没在朋友圈公开过你?”

  陈子轻静静看他。

  “竟然没有。”迟帘不敢置信地喃喃,“为什么没有。”

  陈子轻说:“因为你还不足以背负得起公开的后果,因为你爸妈不让你当同性恋,不接受你和同性在一起。”

  迟帘几番张口,发不出一个音节。

  直到陈子轻说:“现在的你也是一样。”

  迟帘脸上火辣像被人暴力扇了十几个耳光,鼻息口腔都被血腥充斥,他声音发哑:“你觉得我比不上谢浮,我家比不上谢家,我爸妈比不上谢浮的爸妈。”

  陈子轻摇摇头:“谢家是例外,大多家庭是你家那样子,我能理解。”

  迟帘嘲讽:“真够善解人意的。”

  陈子轻靠着沙发背,眼下有不浅的阴影。

  “可是我怎么办,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迟帘像条没人要的大狗蹲在他脚边,握住他的膝盖,手磕在自己腕骨上面,“我在努力记起来了,你等等我,等我记起来了,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陈子轻无语又无奈,就算他不是为了任务,那也不可能跟迟帘回到曾经,感情哪是说分就分,说和好就和好的,他一个宿主,为了从第一段爱情的影响中抽离都花了好几个月时间。

  “不能了。”陈子轻说。

  迟帘一副撒泼打滚要糖吃的小孩架势:“怎么不能,我的记忆是没了,可我的身体记得你,它只任你,你要对我负责,你必须对我负责。”

  陈子轻把膝盖上的手拨开,他没用什么力道,迟帘却像是被万剑穿心,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对不起,我没法对你负责了,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陈子轻认真地说。

  迟帘侧身坐在旁边:“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是的,”陈子轻一字一顿,“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迟帘。”

  迟帘两眼无神:“我不信。”

  陈子轻告诉他:“我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前提一定是已经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了,我不会让自己站在新旧两段感情里。”

  迟帘固执地重复:“我不信。”

  陈子轻用手捂住憔悴的脸,累得不想应付迟帘的孩子气。

  迟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自顾自地抖出计划:“我假期还有二十天,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耗着,我要耗到能记起我们的点点滴滴。”

  陈子轻的声音从手缝里钻出来:“记起来又能怎样呢,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迟帘,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和谢谈恋爱的时候闹。”

  迟帘伤心死了:“对你来说,我是在闹?我被周围人欺骗隐瞒的愤怒,我在发现我喜欢的人不止是发小老婆,还和我有过一段情的痛苦迷茫都只是在闹?”

  陈子轻没说话。

  迟帘口中是冷得掉渣的话:“顾知之,你有心吗?”

  陈子轻放下手说:“我没有心。”

  迟帘喉咙里哽上了,他有的,他要是没有,我怎么会再一次喜欢上他。

  是他自身的优点和对我的感情让我心动,刻入灵魂。

  哪怕我的记忆没归位,情感已经黏上了他。

  妈的。

  迟帘痛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他想起来了,肯定就有优势了,他可以打出更多的牌,全是关于他们独一无二的记忆。

  那是谢浮作为一个配角看客插入不进来的,只有他跟顾知之是那些记忆里的主角,他有信心能让顾知之对他旧情复燃,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他就是记不起来。

  迟帘咬了咬牙,苍白又偏执地说:“你是我的,你本来是我的。”

  陈子轻望着墙上挂钟,他该上楼看谢浮了,于是他加快语速:“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的家人都反对,你又无法护住你想要的,这已经能说明我们不合适了,你要做的应该是继续你已经开始的新生活,你才十八岁,你的未来都没真正走上主干道,我不过是你主干道前的那段助跑道上的一个npc,我的存在是给你提供青春期的初恋,我在那个阶段尽可能的满足了你,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情感经验,之后我们就没关系了,你有你的……”

  迟帘冷不丁地打断:“那我就跟家里决裂。”

  那么长一番话,他只听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别的都置若罔闻。

  陈子轻心力交瘁:“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

  迟帘歇斯底里:“老子不想成熟!”

  陈子轻看着依然一如既往任性天真的少年,他郑重地叫出少年的名字:“迟帘。”

  迟帘绷住全身,他屏息垂眸,五官生得漂亮,眼角眉梢不见张狂傲慢,像等待宣判的囚犯。

  判决下来了,是死刑。

  因为陈子轻说:“你喜欢我就成全我,好吗。”

  迟帘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残忍的刽子手:“那你为什么不成全我?”

  “你不成全我,我会死的,我之前为了不让你再犯心脏病出现生命危险,尽可能的不露出做过你前任的痕迹。”陈子轻抿了抿嘴,“你呢,你想看我死啊?”

  “不跟谢浮谈恋爱就要死?”迟帘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居高临下地批判着负心人,“你一副不喜欢我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样子,你自己又是什么样,没了谢浮就活不成?顾知之,你就这么爱他!”

  陈子轻丝毫不迟疑:“我很爱他。”

  迟帘把唇角抿直,他下颚线条收紧,像是在竭力忍着不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