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捉摸不透谢浮,他忍了忍,没忍住,真那么做了。

  他去是去了,只是没出声。

  上次他没打量,这次才有功夫环顾一圈,书房非常大,家具陈设和物件摆放严整到是强迫症的天堂,一大片书架放眼望去没一处错乱,墙上挂了不少字画,每一幅都能称得上佳作。

  尤其是一幅幅的字,每一笔都风姿绰约。

  一张宽长的黑木书桌相当吸人眼球,上面摆着一套稀世金贵,能送去展馆当展品的笔墨纸砚。

  而展馆的主要展品谢浮立在书桌前,手立起一块淡青玉石。

  他那手,比玉石更具收藏价值。

  陈子轻不往书房里走,就在门边站着,他的鼻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墨香。

  书桌那边传来平淡的一声:“进来。”

  陈子轻瞬间就从心不在焉的状态里剥离,他没制造声响,谢浮怎么知道他来了。

  “我不进去了。”陈子轻回绝道,“你写你的字吧,我也要回去写作业了,今天的学习计划我还没完成。”

  谢浮没看他:“是吗,我还以为你要问我,可不可以让你在你旁边看?”

  陈子轻语塞。

  谢浮十分奇怪地说:“顾同学,自从你知道我写瘦金体,你对我似乎就格外的上心。”

  陈子轻:“……格外这个词还用不到吧。”

  谢浮状似意识到了什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眸:“是在我身上找寄托?”

  陈子轻猛摇头:“不是!”

  “你脸上的表情刚好相反。”谢浮拨开玉石,拿起桌上写了几个字的纸,哗啦抖两下,“据我所知,你前男朋友可不会写这个。”

  陈子轻望着炉火纯青的瘦金体,嘴角眼角都耷拉了下去。

  像“哭”字。

  好似真的就要哭出来。

  谢浮随手把纸揉成团抛进垃圾篓:“他知道你心底还有别人吗?你们好歹谈过半年多,这么大事你都要欺骗,你这样可不厚道。”

  陈子轻的视线本能地追着垃圾篓里的纸团。

  有脚步声靠近,谢浮站在他面前,盯他几秒:“跟我说说,你有几个前男友?”

  陈子轻表情认真:“没有几个,只有迟帘。”

  谢浮沉思片刻,了然地笑:“我知道了,那就是还有个白月光。”

  陈子轻回过神来时,谢浮已经将他拉到了书桌边。

  谢浮将镇纸拿起来,往右边放一些,一只手按在纸的左边靠下,一只手执笔:“我这样像你那个会写瘦金体的白月光?”

  他又将按在纸左边靠下的那只手横放,整条小臂压住着纸,执笔的右手放在左手背上方,小学生端正坐姿:“还是这样更像?”

  陈子轻看着无端兴奋的谢浮,汗都下来了。

  “怎么,都不像?”谢浮把毛笔扔到纸上,落下一道凌乱墨痕,他按着陈子轻的肩,凑近的那一瞬,目光深情而狂热。

  陈子轻怔怔望他。

  谢浮揶揄地叹息:“总算是像了。”

  话音带着令人惊悚的颤抖,像有什么被困住的东西急于挣脱束缚,随时都要冲出来。

  他气息都似压制,双眼皮褶子清晰泛着诡异的红。

  陈子轻在自我防护下后退。

  谢浮面上只是皱了下眉头,心底却是阴戾地讥笑,怎么会还怕自己的救命恩人,真是狼心狗肺。

  要不是我,你还在拖拖拉拉要分不分,是我救了你。

  陈子轻正要快步走,耳边响起谢浮意味不明的话声:“你才和你前男朋友分手,就在他的发小身上找你白月光的影子,顾同学,你这么做,不觉得自己有些,”

  谢浮顿了半拍,兴味地吐出两字:“轻浮?”

  陈子轻脸色一僵,口不择言地说:“我跟他谈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我没有对不起他,我问心无愧,我是被分的,他也没有跟我分,我们就那么结束了,结束了就是没关系了,而且什么叫才分手,到今天已经分了三个月零7天了,都过去三个月零7天了,我不能有新的生活了吗?”

  谢浮的脑海翻搅着腥臭恶念,那些都溢不出来,他矜贵优雅,散漫地笑了一声:“sorry。”

  陈子轻只是没有搭理,谢浮就像是听见了声嘶力竭的怨哭和尖叫,他的太阳穴神经质地一下一下鼓动,喉咙里掀出不是很在意的声音。

  “不原谅我?那要我怎么做,我再演一次你的白月光,好不好?”

  陈子轻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我都说了我没有……”

  谢浮很随意地抄起重而光滑的砚台,对准他那只能拿毛笔,写出一手漂亮瘦金体的右手。

  陈子轻眼皮直跳,他的神经末梢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脑子混乱地抓住谢浮的胳膊阻拦:“谢浮,你疯了啊!你砸下去还怎么写字啊!”

  谢浮无所谓地笑:“有没有白月光?”

  陈子轻潜意识里躲避这件事,有种被窥探的不适:“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承认我有白月光?”

  谢浮挥开他的手,要把砚台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