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压制着自己的心绪,不想在谢浮面前表露出来:“我一个人待会。”

  “把碗里的饭吃完。”谢浮喝掉那口依旧滚烫的汤。

  陈子轻现在哪还有不浪费粮食的心思,他不假思索地加重咬字力道:“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待会了!”

  谢浮似笑非笑。

  陈子轻有种被嘲笑的感受,他一时顾虑不了三分之二里的这位,眼眶通红地发火:“我失恋了,我想去房里哭,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也理解你的伤心,你的难过,你的绝望,以及你失去男朋友的崩溃。”谢浮笑着说,“但请你先把你的剩饭吃掉。”

  少年在笑,他唇边弧度在他深邃的五官下显得尤为耀眼,却有股子不寒而栗的阴鸷。

  陈子轻吸气,上次被他潜意识里回避,不敢深想的信息不受控地跑了出来——谢浮精神有问题。他硬着头皮坐回去,重新拿起了筷子。

  谢浮手一松,精致的瓷勺子掉进汤碗里,他用更加精致的手划开手机屏幕,在陈子轻猝不及防中打视频。

  “听说他今天的状态还可以。”

  陈子轻想快些走,脚不听他的,在地上生了根,一点都挪不动。

  视频接通,国外是春日白昼,背景里铺满日光,穿着病服的少年坐在床头,一只耳机塞在他耳朵里,另一只耳机在他身前挂着,他不知是在听歌,还是刚打完游戏,面容有几分病态,精气神不错。

  他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清亮,有点哑,腔调倒是一如既往的张扬。

  客厅里只有他的不满和抱怨,他说自己在医院无聊死了,明天就要出院,还说他不回去参加高考了,直接就在那边学大学课程,开学后一路加速,早点学完早点上班,当学生当够了。

  陈子轻安静地听着。

  谢浮拿着手机的手臂摆动了下,迟帘好奇地问道:“老谢,你旁边是谁?”

  陈子轻这才惊觉自己入镜了。

  少年隐隐发出啧声,接着是嫌弃的咕哝:“怎么长得又土又黑又丑。”

  他放下了筷子。

  谢浮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弯唇笑:“顾知之,跟我发小打个招呼。”

  作者有话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

  都会成长,都会重聚,所有年少时藏起来的糖都会在将来成为砒霜,都会疯。

第120章 茶艺速成班

  谢浮的尾音松弛染笑意,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带战利品站在废墟前。

  陈子轻根本没注意到谢浮的声调细节,他在视频里的迟帘看过来前一刻,及时伸出双手捂住脸。

  迟帘恶寒:“老谢,这顾什么的,干嘛呢我操?”

  谢浮好整以暇地看着把脸藏在手心里的人:“我发小问你。”

  陈子轻捂脸做表情管理,时间不充裕,只能匆匆收起来,他放下手,眼睛垂得很低,低到上下两片眼皮快要合起来,不想让迟帘看到他对谢浮发火红起来的眼眶,更不想和迟帘对视。

  就在刚刚,他才知道迟帘失去了和他有关的记忆。

  间隔太短没有缓冲,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用陌生人的眼神对着迟帘,他又不是一开机就入戏的老演员。

  陈子轻动了动嘴唇:“不干嘛,只是抹抹脸。”

  谢浮富有耐心地说:“那打招呼。”

  陈子轻于是说:“迟同学你好,我是……”

  迟帘不爽:“等等,我们又不是同学,你没毛病吧你叫我迟同学。”

  陈子轻的眉心蹙了蹙,他静坐许久,抠了抠手指,喊出一个从没喊过的称呼:“迟少。”

  这个称呼如一把刀,把他这段感情处理得不够利落的边沿全部切掉了。

  迟帘的心脏抽了一下,他隔着病服揉揉心口,手术不都做完了吗,怎么他妈的来这毛病,明天干脆不出院了再观察一天,他怕死,他才成年,还没正式开始他精彩的人生,可不能英年早逝。

  “我是顾知之。”陈子轻接着往下走初次见面的流程。

  谢浮注意到身边人眼睛垂下去的那条细缝里有一包水,下一刻就要滚出来,他把手机转向自己。

  陈子轻快速把脸埋进碗里,吃剩下的饭,他吃完最后一点,那包水也下来了。

  碗筷被他全部放回桌上,他起身垂着头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迟帘对他的评价:“怎么感觉茶里茶气的。”

  谢浮说:“是个小绿茶。”

  迟帘病白的脸骤然一冷,憎恶至极道:“靠,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绿茶,来一个扇一个。”

  陈子轻撞到木沙发的角,他揉着撞疼了的胯骨离开。

  桌上只有谢浮自己,他把手机放一边:“阿帘,你什么时候这么讨厌绿茶了?

  迟帘一愣,嗤道:“谁不讨厌绿茶。”

  谢浮云淡风轻:“我。”

  迟帘一下没有听出来:“什么?”

  谢浮用烫伤的舌尖舔过同样烫伤的口腔粘膜:“我说,我不讨厌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