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仿佛真的能听得懂人话,讨好地摇着尾巴走近,慢慢趴在他的脚边,无比的安逸。

  陈子轻的内心深处没来由地生出一个微妙的,毫无出处的猜测——阿旺该不会和邢剪是认识的吧?

  转而就否定了,不可能的,阿旺看着年纪不大,它在狗界只能算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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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停,陈子轻就催邢剪去江边驱煞捞俞夫人。

  尸体捞上来送去俞家,得了五两纹银。邢剪拿出一点给三徒弟平分做小用钱,剩下的都给了小徒弟。

  陈子轻进两份账,他把大份小份都放进钱箱里,抱起来颠了颠,真的沉。

  “师傅去烧水,你在屋里待着,无趣就数银子玩。”邢剪交代完就亲几下他眼角胎记,径自去了伙房。

  陈子轻摸钱箱里的元宝,吹几下,擦擦,放在心口感受元宝的重量,这可不是电视剧的道具,是实物。他想着事,突然问监护系统:“哥,我到现在都没有触发支线任务,是出故障了吗?”

  系统666:“这是架构师的后期作品,与前期的有差。”

  言下之意是,没加支线任务。

  陈子轻没怎么意外,都是随机分配的,他上一个是架构师的处女作,可怕得很,后期的作品有改动实属正常。

  只要这个任务成功了,他下一个任务就不是那个架构师的作品了,可以不用在仓库选了。

  说起来,上个任务剧情线走完的时候会有官方通知,这次应该也有会有的吧。

  倒是剧情线走完就是感情线,谁知道又会停在哪一瞬间呢。

  陈子轻蹙了蹙眉心,他提交的储存感情线申请一直没下来,可千万不要来不及……

  院子外面有嘈杂声,陈子轻收心放好元宝,锁上钱箱出去查看,有几个人来义庄求助,说是家中老人死了以后,家人陆续生病无药可医。

  邢剪水没烧开,只得先把锅洞里的火打灭了,让他们带路去墓地。

  陈子轻跟着,双手踹在袖筒里,短衫外套了个布马甲,有些许娇俏生动,他忽然问道:“乡里的道士没之前多了,还是有不少的,你们怎么不找道士?”

  那几人支支吾吾。

  陈子轻了然,道士办事费用贵,义庄收钱便宜,穷人的还一分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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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头的土挑拨得乱七八糟,陈子轻撑着铁锹喘气,眼睛追随邢剪撬棺材,棺板一开就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扑了出来。

  棺材里的尸体是侧躺着的。

  邢剪犀利的眼扫向在场的死者家属,他们眼神躲闪,心里有鬼不敢和他对视。

  “嘁。”魏之恕嗤了一口,扔掉钉棺材的长钉到一边去了。管琼弯腰捡起长钉放在坟前的土上面,也离开了这里。

  尸体能侧躺,说明放进棺材的时候还有气。

  这不是在义庄封棺下葬的,否则不可能发生这种散尽天良的事情。

  气氛僵硬,来的都是老人的直系血亲,他们胆战心惊地看一眼浑身长毛的老父亲:“邢师傅,尸体长毛了怎么办?”

  “死杀葬。”邢剪面无表情,“烧掉。”

  ……

  陈子轻经过这一事,好几天都心神不宁,他求着邢剪去给张老爷开棺,尸体没什么异常。既没变成另一个人,也没跑。

  邢剪敲他脑门:“老实了?”

  “埋回去吧。”陈子轻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他对邢剪展开笑脸。

  邢剪一顿,要不是不合时宜,他都要把小徒弟的脸亲烂,偏要这么招人,不分场合地引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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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四季分明,大雪落满小院的时候冷到了骨子里,陈子轻在伙房闻着大锅里的米汤香给鸡准备早饭。

  铡刀本来放在屋外,可是最近太冷了,陈子轻就把它搬进了伙房,搁在小桌上,他抓着一把草茎放在打磨过的刀口,按下刀把,咔嚓咔嚓地把草茎一小截一小截的斩断,扫进桌前的桶里。

  邢剪带管琼魏之恕去杀猪了,一时半会忙不完。陈子轻切好草,舀了两勺粥进去搅拌搅拌,拎着桶出去,风雪直朝他飞来,眼睛都被刺得有点睁不开,他吸了吸鼻子,闷头快步去鸡棚。

  鸡等得脖子拉老长,鸡棚里的地面都是它们的爪印,就像课本里写的那样——小鸡画竹叶。

  “别忘我身上扑,我进来了啊。”陈子轻提前打声招呼才推栅栏,他把桶里的食物倒进盆里,拍着袄子上的雪粒望天上雪花飞扬,要过年了,这就要过年了。

  年一过,转眼就是开春。

  陈子轻打着喷嚏离开鸡棚,他的袖子跟领口都有一圈毛,还是冷,心里想着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在炭火盆里多加几块炭。

  风里有血腥气,陈子轻走近点看了看,养了一年的猪仔躺在雪地里,被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他掉头打着路边被雪压下来的枝条去见曹秀才。

  阿旺半路出来接他,和他一块儿走在雪中。

  自从张老爷死了以后,翠儿就回老家了,她没能亲自手刃小姐的仇人,老天替她做了,总归是大仇得报。

  一进冬天,曹秀才那儿的冷清程度大幅度飙升,什么都是冰的。

  或许是他有一头,和雪一样白的头发。

  院门半开,陈子轻把缝隙推大点迈步进去,反手带上门穿过小院到屋檐下,他仰头看窝里的几个小黑脑袋:“燕子啊燕子,你们怎么不往南边飞?”

  燕子蜷缩在窝里,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