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心疼小徒弟被孩童骂“丑八怪”,还是别的原因,关于那种一无所知的茫然,而茫然背后是深深的恐慌。

  陈子轻发现男人的眼眶红了,他怔了怔:“邢剪?”

  邢剪沉默着把他捞到背上,背着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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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请义庄处理丧葬礼,家里笼罩着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悲伤。

  一家之主外出了那么多天,终于平安地回来了,第二天就离奇地溺水身亡,喜事硬生生地转变成了丧事。

  赵德仁生前的声誉很不错,乡里有不少家族来送他最后一程,姜家来的是姜明礼。

  陈子轻把大半注意力都拨在了姜明礼身上,他偷偷观察到对方出门前跟身边人交谈,直觉让他赶紧用积分换谈话内容。

  “我那十多个护卫进了张家就没出来,赵德仁出来了,还是死了,这张家到底有什么名堂。”

  “大少爷,甭管张家有无赵德仁说的奇珍异宝,您都别管这事了,张家邪乎得很。”

  “邪乎?我看是无法无天,当土皇帝草菅人命。”

  “是真的邪乎,张家已经多日没有人出来过了,日日大门紧闭。”

  “故弄玄虚。”

  “大少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进张家的无一生还,幸好您没去。”

  “要不是庭院走水,我还真就去了。”

  “庭院走水是天意,老天眷顾大少爷,庇护大少爷。”

  姜明礼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陈子轻从这么几句对话里抽出了好几个信息,一,赵德仁用张家有奇珍异宝这个理由吸引姜明礼的注意,二,姜小姐知道那晚姜明礼要带人跟赵德仁去张家,也清楚赵德仁拿她哥当枪使,她摸清她哥的性情,要他帮忙放火便是为了阻止她哥。

  三,赵德仁的死,跟他去过张家有关。

  四,姜明礼虽然私生活极尽糜烂,但他毕竟是姜家嫡长子,他不会随意轻信赵德仁的口头之言,所以,赵德仁一定是拿出了所谓的奇珍异宝。

  五:可能张家真的有那种东西,还就是从江底捞上来,拖进的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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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德仁小臂颜色正常地入土后,陈子轻犹豫再三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夜探张家。

  然而出行队伍超出陈子轻的预料,除了管琼守家,剩下的几人全参与进来了,不止是邢剪陪他,还有翠儿,曹秀才,魏之恕,以及阿旺。

  每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加入的原因,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

  翠儿说张家后门有门客洒的毒药,不确定有没有残留,他们选择翻墙进去,没叠罗汉,直接用的梯子。

  进张家前,邢剪就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柳条,感觉不舒服就摘下一片柳叶擦擦眼睛再看。

  五人一狗分开行动,翠儿跟知晓坟包真相的曹秀才去找彩云的尸体,他们带走了阿旺,义庄三师徒在张家走动。

  陈子轻发现张家的井口没堆尸体,不是门客说得那样。

  张家每个院子的所有门全部是开着的,里外一个人都没有。

  陈子轻边走边东张西望,人去哪了?张老爷终于肯放下死守的东西带家族撤走了吗,张家这么大家业,半夜离乡也有动静的吧。

  魏之恕的抽气声在陈子轻耳边响起,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左前方的长廊吊着一排尸体,看起来是护卫打扮,那是姜家留在这的护卫们。

  张家真的没人了,不然也不会放任尸体在那挂着。

  陈子轻闭上眼睛用柳叶擦擦,再睁开,一个鬼影都没见到。怎么人没有,鬼也没有,太奇怪了。

  “二师兄,你感觉到鬼气了吗?”陈子轻压低声音问魏之恕。

  “没有。”魏之恕神情怪异,他衣物里贴着师傅临行前画的血符,毫无动静,似乎这里连一只阴灵都不存在。

  阿旺也没躁动。

  陈子轻闻着血腥味发现邢剪画符咬破的手指又流血了,血珠滴在石板上面,被灯影照得诡异,他抓住邢剪淌血的手指:“师傅,你这手,”

  “不用管。”邢剪抽出来,“血符只能撑一炷香时间。一炷香时间到了,我们就得走。”

  陈子轻看看石板上的血迹,看看邢剪神态自若的面庞,他的脑子里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捕。

  魏之恕和邢剪一左一右握住他胳膊,半架着他往前走,他们在一个屋里发现了一些尸体,这远远不是张家的人数。

  如果张家人都死了,那剩下的尸体呢。

  如果张家剩下的人活着,那他们藏哪儿去了?

  陈子轻绷着神经末梢走到腿酸,既没搜出张老爷的去向,也没找到所谓的奇珍异宝。

  两者一比较,前者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到了任务本身。

  就在一炷香的时间快到时,后院那边传来一前一后两声痛哭,是曹秀才和翠儿,他们找到了彩云的尸体。

  ……

  彩云是在一口井里被发现的,她的两条小臂呈紫黑色,身子都长蛆了。

  曹秀才亲自在小院挖了个土坑,把她埋在里面,洒了很多花草种子,他的鬓发全白,直接就从青年时期迈进了迟暮之年。

  陈子轻不知道怎么安慰,那回曹秀才跟彩云分道扬镳,他抽抽嗒嗒要了半条命,彩云死后他也哭,这次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