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为鹤在冰箱前拿什么,没有反应。

  陈子轻摇摇头,助听器的收音效果跟他那人工体香一样,不稳定啊。他走进厨房,走向柏为鹤,踮脚探身凑到对方耳边说话。

  “柏……”

  柏为鹤忽然转身,陈子轻因为惯性,脑袋磕进他怀里。

  好似一头牛顶了上来,毫无美感,毫无涟漪。

  柏为鹤的双手举在两侧,他抬眸看天花板的吊灯,无言片刻,胸膛发出说话带起的震声:“该有十秒了,轻轻。”

  “……”太尴尬了,真的太尴尬了!

  陈子轻猛然直起身,他难为情地捂住发烫的耳朵,想要脚底抹油地溜走。

  有冰凉覆上他捂耳朵的手背,他一抖,扭头发现是小瓶装的果酒,几口就能喝完的分量。

  柏为鹤让他拿好,自己带着另一瓶离开了厨房。

  陈子轻尝了一点果酒,凉丝丝的,不甜,他又尝了一点,还是那味道。

  明明不香不甜,却有股子能让他永远记住的魔力。

  柏为鹤喝的酒和吸的烟是一个风格,风平浪静底下是凶猛波浪,趁你不注意就钻入你的血管,擒住你的心脏。

  陈子轻在阳台找到柏为鹤,他这回学聪明了,站在对方的右耳边,提高音量说:“柏先生,我查方远安不是出于对鼎鼎有名的大慈善家的好奇。”

  柏为鹤微侧身。

  陈子轻知道柏为鹤在听,他酝酿酝酿往下说:“我被方远安的前妻夏子缠上了,她要通过我找到他,如果我不帮她……那我就会死。”

  面前一片寂静,陈子轻的视线落在柏为鹤的领带夹上:“方远安原来叫裴远知,夏子原来叫夏小川。”

  “垡城出事的那些富二代,都是被她杀死的。”陈子轻全盘透露了兰翕造成的一系列事端,以及他能讲出来的一切。

  柏为鹤不知何时从侧身变成面向他,眸光俯视下来:“心愿未了?”

  陈子轻用力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子。”

  柏为鹤的嗓音平缓有力,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与魅力:“那就让她达成心愿。”

  “我也是那么想的。”陈子轻舔舔嘴上的湿润,“只要找到方远安,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我也能安全了,自由了。”再等等就能走了,他在心里接上小尾巴。

  柏为鹤抿了口果酒,喉结滚动着咽下去:“好。”

  陈子轻没料到只有一个字,承诺一般,柏为鹤不问他为什么会被厉鬼缠上吗?

  就像常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厉鬼不缠别人,就缠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能招上这种灵异事件。

  所以他以为柏为鹤会问他的。

  他都想要怎么回答了,就说是去年被夏桥正几人绑架途中路过夏家村,遇上了魂回故里的夏子,当时他身体虚弱,被鬼气入侵了。

  这是正常人能相信的最合理的说法了。

  然而柏为鹤却不问。

  陈子轻的视线下移,飘到柏为鹤指间那一圈反射的亮光,很想问一句,戒指焊你无名指上了吗?

  柏为鹤喝掉最后一口果酒:“你睡二楼南边卧室,基础生活用品都有。”

  话落就回了客厅。

  陈子轻的瞳孔里,挺拔的身影顿了下,垂放的手伸进西裤口袋,他摸出什么,向后一抛:“拿去。”

  “什么啊?”陈子轻伸手去接,发觉是他赌气摘下来的那枚戒指。他的眼皮抖了抖,声音发干:“柏先生,我已经不是你的舞伴了,不需要柏太太的配件了。”

  柏为鹤淡声:“留着做个纪念。”

  语态行云流水似的平常自然,让人觉得郑重地拒绝起来会不好意思,大惊小怪无理取闹此地无银三百两。

  .

  睡觉的时候,陈子轻把戒指举到眼前,翻过来翻过去地看。

  这可是戒指啊。

  能随便当纪念的吗?而且戒指也不是塑料的,或者铁的,整只曲线秀美,做工精良浑然天成,很名贵的样子。

  陈子轻犹豫再三,把戒指放进了背包最里面的口袋。

  睡觉吧,别想了。

  不是,柏为鹤为什么要在包间叫他柏太太,当时距离晚宴都过去多久了啊。

  怎么能那么叫他,什么意思?

  陈子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有人在他心里放了个火种,他拿不出来吹不灭,只能由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点点烫热灼烧。

  柏为鹤还叫他轻轻。

  睡袍的尺寸很合适,是天空蓝。

  他翻过身,膝盖蹭着床单跪起来,脑门抵着软篷篷的枕头撞了进去,手摸到旁边的手机一把抓住,塞到怀里发了一条短信。

  【柏先生,你睡了吗?】

  不多时,有信息回过来:【怕鬼?】